章四
側耳傾聽。
領頭小子雖是有心為吳邪一一道明“張起靈”這名字之所以提起不得的緣故,然無奈年歲不夠,言辭間多有斷意,表達更是不甚清楚,如若是旁人聽了去,定是會更加迷惑而不得其解,但吳邪卻非如此。
許是他原就並非常人的緣故。
隻見他耐著性子,將領頭小子所言,一字一句盡數都給聽了進去,且不時頷首示意領頭小子繼續,無須著急,同時又大概整理了些許,不多時便明白了領頭小子所述之意。
隻是……明白了之後,吳邪卻是沉默了良久。
先前本是一臉欣然的吳邪,眼下卻是不言不語,而那些個天真稚子們,此時此刻竟也是如此,那領頭小子說完見此情景後,略顯老成地輕歎了一聲,亦是靜默不語,一時間更弄得這些稚子們都似是有感而發一般,又或是懵懂而不知該何所言,因著他們的緣故,連這漫山淨透的白雪皚皚,都似是黯淡了不少,再有便是那新堆的雪人,此刻亦是盡顯無趣,不得歡樂意味兒。
“不曾想其中竟有如此緣故……”吳邪喃喃道,言語間略有縹緲虛無之意。
更莫名透著一絲傷感。
“我卻絲毫不知……”吳邪說著,眼眶卻是微微泛了些紅,倒不是他心性孱弱時愛啜泣,而是心頭的泛起的陣陣歉疚不安之感,紮著他的心頭,著實令他難受的緊。
何為報恩?
他本隻是欲報當初的救命之恩,即便這恩情於旁人看來許是不足掛齒的,可於他而言卻是畢生難忘之事,這其中雖亦難免有些許誇張之意,卻也是相差不遠矣。然……隻是他不曾想過,自己這一趟所謂報恩,卻總是不盡人意的多,甚至連這名字之隱意,他亦全然不知。
這又怎算是報恩?
倒不如言其胡添麻煩更甚。
張起靈一直靜默於木門前,他原是瞧見,吳邪及那些稚子們的歡聲笑語與這山雪間相融,其景可謂甚美,一時不覺看得久了些。本是打算如此這般靜默著便好,然而卻不知為何,約摸不過半響功夫,他們竟都忽地不言不語,甚至還略有絲絲壓抑之感,張起靈不禁心生疑惑,然正當他靠近些許欲探求其中緣由之時,卻不想見著了吳邪略微泛紅的眼圈,以及那些稚子們眉頭緊鎖的傷感神色。
心中沒由的一陣鈍痛。
卻也不知到底是為了吳邪,還是為了那些年幼天真的稚子。
又或是兩者兼之。
隻因張起靈心中以為,他們生來便不應有如此神情,暫且不說這些個稚子們正值天真爛漫的最好年歲,皆不過齠齔垂髫之際,焉知悲切為何意?而吳邪看著雖已是將過弱冠之年,按他所說,眼下他便是被困於這山雪中而不得去親戚家,若是為此而一時傷神難過,倒也實屬正常,隻是……
於他卻實在不合,張起靈心中默想。
雖他倆相識還不達一日。
“天愈發寒涼……”沉默了半響,張起靈還是淡淡道,隻是語氣之中似透著一絲隱忍的關切之意,“你們……”
“小……小哥?”不待張起靈將話說完,吳邪當即便驚道,“你何時出來的?”隻見其眉眼間所透神情早已不複方才的落寞傷感之意。
張起靈不查心中一動,一時間竟不由覺得吳邪此時此刻的這副神情,便如同平日裏這些個嬉戲稚子們的歡然樂顏,很是可愛。
見張起靈不說話,吳邪心中更是不禁一陣慌亂,“可……可是我先前……吵著你休息了……”話說至末時,聲音已然幾近微不可聞,現下的吳邪隻恨不得能立馬將這厚雪垉出個深坑來將自個埋了進去才好。
方才自個那副……定是被他瞧了去了,吳邪心中思附萬千,心中羞愧意味更甚,神色間盡顯窘迫,手卻不禁握緊了些。
原本稚子們一看見阿坤哥,那丁點兒因著領頭小子之故而染上的傷感之意便於一瞬之間全然散去,畢竟年歲尚淺,悲喜交替亦不過瞬息之間,他們原是想就這般撲上前去同阿坤哥好好嬉耍歡戲一番的,隻是卻不曾想,阿坤哥卻同他們眼中的這位陌生人似有欲說之言,一時間便盡都猶豫不止,不敢輕易上了前去,隻在一旁安靜呆著。
“……不曾。”張起靈沉默了半響,終是將心中的詢問之言給複壓了回去。
張起靈雖是回了不曾,然吳邪心中卻不知怎的,不安感反倒比之前更甚,一時間言語之間更是沒了條理,似昨晚的初見一般,“那……那我,先前……”話言未盡,吳邪卻是不知該說何方才為好了,難不成,他該問這悶油瓶是否瞧見他剛才的丟人醜態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