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朦朧裏,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由微升小,忽見一隻黑影從遠處枝梢間攀越而過,瞅清之後,居然是一隻小猴子。

我一骨碌爬起縱上樹,隨著枝梢間追了過去。

莫不我是太久太久沒爬樹了,連追一隻小猴子,竟然都隻能將距離慢慢的一點點拉近。

我對此不可思議,使上了全力,才將追及的速度一寸寸拉升。

八丈……

七丈九……

七丈六……

七丈…

六丈…

五丈,

四丈,

二點五丈、一丈……

“小猴子,慢點,等下我。”我全神貫注於它的身影,恍惚間卻又覺得似乎有什麼不太對,“小猴子?”

它沒聽到一般毫無停留。

等我追到它側後近於咫尺,正想用手去搭它的背,它卻猛然跺腳發力,鹿躍向天際,在月色裏翻了個前滾翻,展臂擁向地麵。

我大驚失色,卻來不及搭手,一時也忘能施展什麼法力。

它和地麵接觸的時候,我才發現下麵已經不是陸地,而是水灘。

它像一滴水,餘影輕輕在水裏彈了一下,便溶入那寧靜的水麵,一下消失不見。

我茫然撓著腦側,又撓撓眉角,四周打量才發現,我所在之處的林子像一個錐角,而我站的這個枝梢,是最後的錐尖,放眼能見的地麵,整個是一塊平潔如鏡的水麵,望不出深淺。

月光灑向我的臉,卻沒有暖意,反在我心頭泛起一絲淺淺悲涼。

我看了眼小猴子不見的地方,抿下嘴準備離開。

忽然……

一隻小猴爪刺破水麵,絕望著小幅度地晃了一下,像溺水者的最後求助,我似乎還聽到了極其無力的“吱”的救命呼喊。

露出水麵的肘掌在一息間就無力著往下萎沉,它最後的生命正在緩緩流失向死亡裏。

我投身躍向那隻細瘦的猴掌,顧不上一切,一百〇八萬年的蒼老以後,我第一次看見我之外的猴子。在此刹那,我覺得自己距離那座再難到達的花果山是如此的親密,同時又如此遙不可及。

一個生命以我眼可見的畫麵,一寸寸折衰,落敗,枯萎。

最後的指尖沒入不見。

我的手拂抓過水麵,卻沒挽起這隻爪腕,連爪尖都沒碰到。

我竭盡了所有的力氣,可是我的速度卻在它這緩慢的枯萎裏,顯得像螞蟻一般無力。

幾滴淚從眼角緩緩、緩緩向下,像老犁,重重墾過我的腮臉。

花果山,已經死了,而我,死不掉。

如果說,有限的生命是一種殘缺,那麼無限而找不到意義的生命,是最最痛苦的詛咒。

現在的我,寧願選擇殘缺著的美好。

慘白的月光刺向我的心房,我無力著迎臉仰望。

哀傷像一溪清涼的水將我包裹,讓我什麼都顧不上思量,靜靜感受它的幽怨和綿長。

……

“救~救命……”

“哇呀!”

一聲哀呼將我驚起,原來竟不知何時又睡著,暗暗慶幸剛是一個夢。

我酸著眼打著哈且,站起來往呼喊的方向看去。

玄奘他們也站起往那邊瞧。

“救、救命,救我啊!”天已放亮,一個人連滾帶爬著奔逃,瞧見這邊我們幾個的身影,把嘶喊聲提得老高。

我眯眼看去,有一隻拿著一截人腿慢慢吞咬的妖跟在那人後麵,或緊或慢地遊移著腳步,一次次驚嚇他崩得緊緊的神經,享受貓耍耗子般的樂趣。

那人看見我的模樣,怔了一下。掃過我旁邊幾人一眼,又瞥了眼自己身後,咽了口口水,毫不猶豫著跑向我們,使出幾近枯竭的力氣喊:“救~勒個命啊~”

妖怪甩出幾根藤蔓,化了尖頭紮向他的幾處要害,我甩著金箍棒輕輕掃開。

那人撲倒在玄奘腳邊,像嗝屁了一樣不得動彈,貌似還有微微出著的氣。

妖怪眉毛一跳,狠狠扯下一大口肉,謔笑著丟開那截腿:“喲喲喲,小爺我見的怪事夠多了,想不到還有你們這種不倫不類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