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高三來了，高中的最後一年，高考前的最後一站。
宋學文轉學了，聽說是家裏托了關係轉去了另一個城市的另一所更好的高中。假期的時候就已經走了，悄無聲息，沒有告別。
許曉很難過，那時候宋學文總是跟在她後麵曉曉、曉曉的叫，嘴巴永遠停不下來，好像全世界就愛折磨她一個。她會吼他罵他甚至還會打兩下，可是宋學文很快又會跟在許曉後麵連聲問著曉曉、曉曉生氣了？就是這樣一個讓人毫無辦法的人。
可是，就這樣離開了，甚至畢業照上都不會出現他的樣子。許曉腦海中都是宋學文的好，或許早該認真一些和他做朋友，可是，前麵的座位就這樣空了，不見了。
後來聽說一個同學在路上碰到過他，他第一個打聽的人就是許曉，再後來有一次許曉再路上看見了一個很像宋學文的背影，她向前追，追到一個十字路口，看見了四麵八方，卻把宋學文追丟了。
我們的人生總有些人路過，打招呼，交往，又走掉，總有些人可能走掉了就再也不見。所以我們該珍惜每個走過我們身邊的人吧，此刻的相逢也許終是離別前的最後一瞬。
李可心終究還是甩了程林，她的名言，誰認真了誰就輸了。
可悲的是，程林認真了。
許曉看見操場上近乎瘋狂的程林，麵目扭曲，眉頭深鎖，看見程林在向李可心吼叫，聽不清吼叫的內容，卻能感覺到絕望的痛徹心扉。
李可心輕輕舉著一片落葉遮住了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眯著看向夕陽，嘴角甚至還勾起一絲弧度，淡漠而決絕，像一幅圖畫，夕陽下悠然恬靜的少女，仿佛在瀟灑的享受她的美好人生。
無所謂，這三個字便是感情的終結。
許曉看著程林和李可心，看著看著仿佛看見了自己，蕭易對自己便是如此無所謂吧，無所謂到根本不在乎她的存在，不在乎她離開，不在乎她的一切。
許曉跑回了教室，氣喘籲籲的站在了蕭易的麵前。
蕭易緩緩抬起頭，許曉用力的識別這是否就是無所謂的表情，拉起蕭易走出了教室。
許曉無聲的走著，後邊跟著無聲的蕭易，這一幕似曾相識。那天，就是這樣，蕭易帶她走近了他的身邊，卻沒有讓她進入他的世界。
許曉走的每一步都很艱難，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去質問蕭易，她終究最害怕的，還是失去他，哪怕是僅僅失去了走在他身邊的機會。愛情讓人變的卑微，她想掙紮想反抗，卻注定是無言的妥協。
許曉帶蕭易走到了一片小樹林裏，她喜歡這裏，離江邊很近，能聽見江水的聲音，有幾顆高聳的大樹，遮住落日的餘暉，還有些年歲不大的小樹，搖曳著灑下沙沙響聲。
許曉停住腳步，她沒有回頭，怕看見蕭易的眼睛會讓她失去全部的勇氣，隻覺得鼻子很酸，眼淚不自覺的下落，她輕輕仰起頭，抿住嘴唇，她不要蕭易看見，她不想自己的任何情緒成為蕭易的負擔。
”為什麼，為什麼讓我做你的女朋友？“許曉還是問了出來，這個疑問伴隨了她多少個無眠的夜晚。她幻想了無數次問出這句話的場景，她幻想著他會告訴她全是因為愛。
可是許曉得到的終究還是蕭易的沉默。
沉默常常會讓人心灰意冷。
許曉轉過頭，周圍有跳躍的小麻雀，風吹起了蕭易的頭發，也吹散了自己的眼淚。
蕭易低著頭，許曉看不見他的表情，她害怕看見的是李可心般的不屑一顧，她害怕他整張臉深深刻著無所謂三個字，那該是多麼痛的領悟。
許曉走上前，她雙手拉住蕭易的雙臂，向上抬起頭，她看著蕭易的臉。熟悉的表情，一如他看向窗外般的呆滯，沒有悲喜。許曉就這樣看著他，看到淚水早已模糊的雙眼，她看到了他微微皺起的眉頭，他在強忍住什麼，是不屑麼，不屑自己的眼淚，不屑這樣一個不相幹的人在浪費自己的時間？
許曉鬆開蕭易的胳膊，轉過頭，風吹過，臉上涼涼的一片。
許曉記得自己一路成長中的驕傲，記得自己向來的盛氣淩人，記得老師的誇讚，記得同學的羨慕，記得有很多男生對她青睞有加，可是記得有什麼用，這些所有的驕傲都在這個男孩子麵前土崩瓦解。
”我隻要你告訴我為什麼？我什麼都可以原諒，我隻想要你給我一個解釋。
“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對不起要我做了你的女朋友嗎？為什麼，你在利用我嗎？”
蕭易終於抬起頭，嘴唇微微抖動，好像想說什麼，卻又猶豫著始終沒有說出口。許曉看見蕭易的表情發生了變化，她看見了痛苦和無奈。
許曉看著這張臉，這張她愛到心底的臉，他的眼睛、嘴巴，他的一切，許曉心裏做著抉擇，如果離開，她是否舍得這一切，是否舍得哪怕是僅僅站在他身邊的機會。如果可以，她多想為他撫平皺起的眉毛，多想安撫他的嘴唇，多想輕輕的撫摸他的頭發，她覺得自己甚至想要保護他，就像保護自己專屬的玩具。
“吻我。”
說完這一句，許曉覺得自己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她賭上了她的驕傲，賭上了自己的尊嚴，甚至賭上了和他的一切。她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的勇氣，卑微和渴望讓自己在絕望中重生，她隻要賭這一次，如果輸了，如果蕭易無動於衷，所有這一切便是終結。如果，她希望的如果，哪怕一次，也算作對她青春的交代。一個她愛人的吻。
許曉倔強的看著蕭易，身體因為哭泣而發抖，年輕時不施粉黛的青春的臉，該是讓人憐惜的吧。
蕭易的臉痛苦的扭曲，他搖搖頭又看向許曉，嘴唇快要被自己咬破，他從沒想過會麵臨如此的境況，這是許曉第一次看見蕭易的失態，慌張而不知所措。
就這樣，過了許久，天都暗了下來，沒有夕陽的樹林讓人寒冷和恐慌。許曉笑了笑，就這樣吧，她想要的終究得不到，也許是一場惡作劇，也許自己是他跟誰的賭注，都不重要了，是啊，有什麼重要的呢，終究不是自己的，終究要再見，失去，忘記。
許曉擦幹眼淚，整理了頭發，看著蕭易，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我的愛人，請記住我的笑臉，請記住我的愛情在這裏綻放過。許曉轉身離開，就這樣走出了蕭易的視線。
風清涼，抬起頭有鳥兒飛過，地麵上是踩在落葉上的喀喀響聲，秋天了，微微的冷風讓許曉覺得由心底滲出了涼意，她不自覺的抱緊了身子，快步的向樹林的出口走去，身後的一切都過去了，消散了，再也不見了。
許曉的身後傳來了跑步的聲音，步伐急切而緊張，由遠及近。為什麼，許曉微微揚起眼睛，為什麼依舊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水，為什麼會如此的不爭氣。
許曉的身子突然被人拉住，很大的力氣將她拽回身，蕭易的臉出現在許曉的麵前，那樣近，蕭易的眉頭依然緊鎖著，雙手握住許曉的雙肩，跑步的喘息聲在許曉耳邊，那樣清晰。
蕭易沒有說話，一隻手捧著許曉的臉，另一隻手輕輕撫幹了許曉臉上的淚水，眼睛在許曉的臉上一遍一遍的掃過，仿佛要重新認識這張年輕的臉。終於，他的另一隻手輕輕的放在許曉的腦後，輕輕的吻了下去。
許曉的淚水決堤了，她不知道自己原來可以有這麼多眼淚，剛剛建立的堅強一瞬間瓦解，渾身無力的快要倒下。她的眼睛裏由震驚變成了脆弱，任由淚水肆意流淌，留在了蕭易的手上，嘴裏。
蕭易的吻那樣輕的碰觸許曉的嘴唇，軟軟的，那樣溫柔，然後舌頭撬開了許曉的嘴，深深的吻著。
許曉的初吻。
她學著電視裏演的樣子，回應著，融化著，哭泣著。
纏綿的吻，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蕭易將許曉拉到懷裏，用力的抱著，一隻手輕輕的撫摸許曉的頭發，閉著眼睛，感受著這個女孩的愛。傻姑娘，為什麼會這麼傻，這麼頑固。
“我以為，你會不在意。”蕭易說的意味深長。
“什麼？”許曉在蕭易的懷中，仿佛在恢複著元氣，這個懷抱原來可以這樣近，這樣暖。
“我以為，你和李可心是一樣的女孩子，沒想到你這樣傻。”蕭易蹭著許曉的頭發，歎了口氣。
“我跟她不一樣。”
“可是你可以和她一樣，你太好了，我，不配。”
許曉閃著長長的睫毛，看著蕭易憂傷的眼睛，他的眼睛裏仿佛有著千言萬語，這種憂傷會讓人不安。
可是，蕭易你知道麼，年輕的時候，喜歡一個人是毫無理由的。
那天過後，生活似乎發生了一點變化。
許曉依舊每天給蕭易打開水，幫他整理書桌，買零食和雪糕吃；每天依舊早早來到教室，隻想早些看到他的身影；放學會靜靜的走在他的斜後方，哪怕沒有牽手和蜜語甜言。
蕭易依舊很沉默，默默的坐在籃球場，默默的看著遠方，默默的學習，默默的讀書，但許曉卻越來越多的收獲到蕭易一些看似不經意的眼神，有時候是突然從操場上望回的一瞬，有時候是身邊悄悄的一瞥，還有許曉突然回頭看見的蕭易盯著自己的雙眼……
許曉總覺得，哪怕慢慢的，但愛情，好像來臨了。
蕭易的深沉讓許曉覺得他的心裏藏了一座山，她好想翻過這座山，到他的心底看看，是什麼讓他不快樂，是什麼讓他有雙如此憂傷的眼睛。
讓許曉意外的是，蕭易經常會在放學後拉著許曉到一個沒人注意的地方，吻她，隻是吻她，深深的吻，他閉著眼睛，眉毛皺起，許曉從這樣的吻中體會到的卻是一種悲傷，就好像他的表情，像在訴說著什麼，又像在發泄什麼。
這個男人，多麼讓人猜不透，又多麼讓人心痛。
楊小希最近找蕭易的次數多了起來，許曉從來不好意思向蕭易問起楊小希，她看見在操場上楊小希在向蕭易怒吼著什麼，蕭易低著頭，麵孔僵硬，手緊緊的握著拳，繼而又抬起頭，望向豎直的天空，像在強忍著什麼，在遠處就能感覺的到他的無奈和無助。是什麼可以讓他有這樣大的情緒波動，與平日的他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