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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旅旅長 唐培森

“操蛋!”沈猛子聽完,氣衝衝地罵了一句,就往前走。老亂追上來,低聲道:“大當家的,理還是不理?”

“不理!”沈猛子又吼了一句,目光斜對住石潤,他相信,消息是石潤傳到唐培森耳朵裏的,還不知背著他們,石潤添油加醋地說了什麼。一群狗尿苔!他在心裏狠狠咒了一句,拔腿朝方錦文的四營走去。

石潤大約沒看到自己想看的結果,不甘心地追上來:“團長,這是旅部的命令,我們應該服從。”

“服從個鳥!”沈猛子頭也沒回,甩給石潤一句髒話,自顧自往前走了。

石潤僵立了一會兒,又追上來,這次他的口氣不一樣了:“沈猛子同誌,大戰在前,你我當以全局為重,這種不顧我軍整體作戰計劃的魯莽行動,應該立即停下來!”

沈猛子回過身,像是受了什麼刺激,目光直直地逼住石潤:“你在跟誰說話,跟我說是不是?娘的,啥時輪到你小子教訓人了?啊?”他突然大喝一聲,順勢拔下腰間的槍,對準石潤腦袋:“你信不信,我先一槍打爛你的舌頭,讓你這張烏鴉嘴再也張不開?”

“大當家的,別亂來!”老亂嚇壞了,往前跨了一大步,用身體擋開他倆。“大當家的,玩什麼也別玩這個,兄弟之間,走火沒法交代。”

“兄弟,他是誰兄弟?”沈猛子一雙眼睛依舊瞪著石潤,剛才石潤那句話,傷到了他痛處,他忍耐石潤已忍了很長時間,今天似乎忍不下去了。

老亂示意石潤,趕快離開。石潤好像有點不服氣,但又懼怕沈猛子手裏的槍,恨恨艾艾地走開了。

“娘的,讓我撤回華家嶺,做夢去吧!”沈猛子衝石潤的背影罵了一句,這才收回目光,認真地盯住老亂:“山上的弟兄們情緒咋樣?”

“放心,有我老亂在,亂不了。”

“蘭營長呢?”沈猛子刻意問。

“他還在挖工事,你知道的,老蘭對工事很講究。”

沈猛子會心地點點頭,老亂說的沒錯,蘭校石的理論是,打硬仗一半靠戰鬥力,另一半靠工事,誰疏忽了工事,就等於疏忽了自己的生命。

“你馬上回去,我估計,石潤這張臭嘴還會給咱添麻煩,山上就靠你跟老蘭了。”

老亂應了聲“是”,又磨磨蹭蹭地問:“這玩意兒,怎麼回答?”

沈猛子看了一眼老亂手裏揚起的電文紙,道:“什麼也不回答,他愛發多少就讓他發。”

“我明白了。”老亂真是個粗人,打仗行,處理這號事,缺少辦法。沈猛子這樣一說,他心裏有了底,跟沈猛子道了聲保重,腳步一甩走了。沈猛子盯著他的背影望了很久,才緩緩收回目光。

唐培森逼他往後撤,堂而皇之的理由是從大局出發,服從旅部統一作戰計劃,暗地裏是怕他跟譚威銘、屠蘭龍攪和在一起。沈猛子想不明白,口口聲聲要讓譚威銘受降起義的唐培森,怎麼一到關鍵處,又怕他跟譚威銘走在一起?算了,這些問題留待以後去想,眼下要緊的,還是布防。

沈猛子加快腳步,往四營方向去。越過一大片草地,翻過兩個小山包,沈猛子看見,四營的弟兄們正在揮汗如雨。四營所在的位置叫寡婦坡,據說明朝末年,米糧山曾出過一個奇人,米糧真人。真人發動過一場規模不大的起義,帶領米糧山區一千多號習武之人,想推翻朝廷。真人的隊伍還沒走出米糧山,就讓地方軍給鎮壓了。地方軍為了向朝廷表忠心,在亂石崗子大開殺戒。一千多男人的血一夜間灑滿亂石崗,穀河的水半年都是紅色。自那以後,亂石崗子天天都有女人哭墳,哀聲徹穀,悲聲震天。一千多號人葬身的地方,就變成了寡婦坡。腳踩到寡婦坡酥軟的草地上,沈猛子似乎聽到了當年女人哭墳的悲聲,他不知道,這場惡仗結束後,寡婦坡又能多出幾堆墳塋,又有多少個女人會流下傷心絕望的淚。

沈猛子沿著陣地查看了一圈,發現這裏的工事修得比白健江他們的還好,遂滿意地跟四營的戰士們打著招呼。走了將近半個小時,還不見四營長方錦文的影子,心裏納悶兒道,這家夥窩哪去了?正要張口問,忽然看見對麵草地上走來四個人,其中就有方錦文。

方錦文也在第一時間看見了沈猛子,腳下一陣快趕,來到沈猛子麵前:“報告團長,四營一切準備就緒,請團長指示。”

沈猛子擺擺手,他不習慣部下見他就行禮,就報告,他更習慣老亂他們的那種方式,自然,親切,不見外。他嗬嗬衝方錦文笑笑:“行啊,錦文,都說你是最不會修工事的,這次可讓我開了眼。”

沈猛子一隨和,方錦文也就自然起來:“團長,別聽他們瞎說,我哪次工事輸給他們了?你看看,這寡婦坡,我讓它一夜間變了樣。”

的確如此,原來艾草淒淒,亂墳林立的寡婦坡,經方錦文一折騰,忽然間多了一股生氣,一股虎氣,特別是他別出心裁挖出的三角形戰壕,讓寡婦坡又多了一股豪氣、銳氣。

兩人站在山坡上說了一會兒話,方錦文悄悄捅捅他的胳膊,低聲道:“團長,借個地方說話。”

沈猛子會意地點點頭,跟著方錦文離開戰士們,來到一僻靜處。

“團長,情況不大對頭啊。”方錦文聲音低沉地道。

“你發現什麼了?”沈猛子心裏一暗,緊著聲音問。

“發現什麼倒好了,問題是昨天到現在,什麼也發現不了,這就讓人納悶兒。”

沈猛子“哦”了一聲,方錦文的疑惑他懂,同樣的疑惑其實也一直悶在他心裏,隻是他不說出來罷了。

“剛才那三個戰士,是我派去偵察的。昨晚他們借了老鄉的騾子,沿著穀河往東走了一宿,一路都靜悄悄的,聽不見日本人的馬蹄聲,也看不見小日本的影子。”方錦文又道。

沈猛子緊起眉頭:“你是說……”

“日本人的特遣隊並沒出發,或者,就是繞了方向。這亂石崗子,怕是姓譚的使的計。”

“不可能!”沈猛子堅決地搖搖頭,“錦文,現在不是亂猜疑的時候,猜疑會亂了軍心。”

“團長,不得不防啊。”方錦文顯得固執。也難怪,他本來就是一個心思很重的人,眼下沈猛子突然把部隊帶進虎狼之地,就更令他憂心忡忡。譚威銘一旦玩花招,72團連回頭的機會都沒有。

“兄弟,啥也別說了,有狼沒狼,咱都得打。姓譚的如果真敢無恥,老天爺不會放過他。”沈猛子的話多少帶點沮喪,也可能,他打日本人的心情太過迫切,一聽到現在還嗅不到日本人進犯的氣息,心情無端地就灰暗下來。至於譚威銘,沈猛子倒不認為他會卑鄙到利用日本人來引72團入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