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便是,那皇帝老兒都拿她沒辦法,你還是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吧。
白微月笑著掏出一枚玉佩來:“蓮姑,我在宮中拾到一枚玉佩,三皇子說是前不久贈予你的,我便帶了過來還給你。”
白微月仔細地觀察著她的神色,卻見蓮姑滿臉堆笑地從袖子裏拿出一枚玉佩:“三皇子贈的玉佩我自然會好好存著,怎麼會丟呢?三皇子妃您手上的那枚和我的相仿,卻並不是我丟的。”
白微月終究是出身名門,客套的話還是會說的,在宮裏也必須虛偽一些,於是便又開始扮演起了孝子的模樣:“既然母妃不便見我,我便先告辭了,還望蓮姑姑告訴母妃,三皇子和我很是記掛她,希望她身體安康。”
出了暗香宮,白微月便沒有再說過話,小雪覺得自家小姐看起來有些沮喪,便出言安慰。
“小姐,宮裏的事情複雜,不比街市,您以前和李公子一道查的案子不也有沒破的嗎?不要太記掛於心。”
白微月沒入宮之前,喜歡帶著李清瞎胡鬧,還頗有搶人家捕快飯碗的癖好,常常插手衙門辦案,隻可惜真的水落石出的案子總共也沒幾件。
“你知道為什麼那些案子破不了嗎?”
小雪搖頭,不解地望著白微月。
“那是因為牽扯太多,比如……朝堂和皇宮。”
小雪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小姐您還查嗎?”
白微月無奈地笑了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總得找些事情打發時間,而且今天收獲很豐富。”白微月看著不遠處穿著朝服的李清,驀地愣住,李清微微偏頭望向這邊,白微月拉著小雪撒腿就跑。她還沒有調整好心情去見李清。
白微月一慌就喜歡瞎跑,一瞎跑就會跑錯地方,一跑錯地方就容易遇見不該遇見的人,最倒黴的是,還把不該遇見的人差點給撞得散架。
“哎喲—”
真是慘烈的一聲叫喚,白微月看著倒在一邊的老人家,手微微有些哆嗦,她又想挖坑將自己埋了。
“李……李尚書,您沒事吧?”
“爹!”
一個急切的聲音響起,那聲音的主人正是李清。白微月眼皮一跳,急忙爬了起來,腳又開始不聽使喚地想溜,卻被李清一把拉住:“三皇子妃,能否幫家父宣一下宮裏的太醫?”
白微月看著眼前的男子,將幾日來的思念壓下,然後磕磕巴巴地開口:“好,我……小雪,宣太醫,還有通知麗妃娘娘。”
白微月和李清蹲身去扶李老頭,那老頭子倔強得很,不客氣地將白微月的手甩開,卻客氣地開了口:“怎麼能勞煩三皇子妃呢。”
事實證明老人是不經撞的,李尚書的腿居然就這麼折了。哪裏出事不好,偏偏又是腿折了,將白微月好打斷人腿的謠傳又誇大了幾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此刻的白微月正跪在麗妃的宮門外餓肚子,急得小雪連忙求人通知白大將軍,而宮外卻隻回了兩個字—活該。
白微月頓悟:上次的藥還是下得輕了。
算了算了,不就是跪嘛,早就習慣了,隻是餓肚子真的不是很好受。
正覺得餓得腦袋昏昏的時候,身前一抹身影擋去了陽光,她抬頭,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眸。手上傳來柔軟的觸感,白微月一把抓住,那是一個包子。白微月眼淚汪汪地看著李清,將感動和謝意寫在眼裏。
李清想抬手扶一扶白微月歪斜的發簪,卻終究是在半空收了手,現在還不可以……
他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一個身影,慕容燁,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盼著你死嗎?
李清帶著那折了腿的李老頭準備出宮,白微月還跪在宮殿前,至於要跪到什麼時候,就是裏麵那位貴妃娘娘說了算了。
慕容燁站在白微月身側,將淩厲的目光掃在李清的後背上,用眼刀不停地在他背上狠狠地剜著。正剜得開心,突然感到衣服的下擺被微微一扯。慕容燁垂眸望了白微月一眼,便不予理會。
白微月皺了皺眉,加大了力道,慕容燁還是沒反應。她咬著牙用力一扯,慕容燁往她的方向踉蹌了一步。
“刺啦—”
白微月從慕容燁衣擺上扯下一塊布來。
“白微月!”
白微月不好意思地將手裏的碎布遞還給他:“別生氣,回頭給你縫縫,你先靠過來些。”
慕容燁看著手中的布料,無奈地往她身邊靠了靠:“你會縫衣服?”
“嗯……算是會吧,你再靠近些。”
慕容燁又挪了挪步子,眼中的涼意淡了很多:“你要如何?”
白微月四下一望,將李清給的包子從袖中掏了出來:“慕容燁你幫我擋著,我吃個包子。”
慕容燁一怔,望著白微月大口地往嘴裏塞著包子,嘴角隨即咧開,恍惚間眼前跪著的女子似乎變成了六七歲的少女,輕輕拉扯著他的衣袖:“木頭,你幫我擋著些,我啃個雞腿。”
等白微月將整個包子都塞進了肚子,慕容燁掏出一塊絹帕正想為她擦一擦嘴角,她已經駕輕就熟地扯著自己的衣袖在嘴角一抹,打了個嗝,抬頭望向慕容燁:“你拿著絹帕做什麼?”
慕容燁抽了抽嘴角,將絹帕和被白微月扯下的衣料收入袖中:“沒
什麼,你吃飽了?”
白微月沮喪地搖了搖頭:“一個包子,塞牙縫都不夠。”
“你明明都打嗝了。”
“那是餓嗝。”
慕容燁輕輕一笑,宛若夜間曇花,美則美矣,卻隻是一瞬。白微月眨了眨眼睛,甚是真誠地道:“其實,你笑起來很好看。”
慕容燁一怔,然後挨著白微月跪了下來,輕輕道:“那我就多笑笑好不好?”
聽說笑是一劑良藥,藥罐子笑得多了,對身體就好,身體好了就不容易入土為安,這對白微月來說隻怕不是什麼好事。於是她又補充道:“但是你不笑的時候更加有皇子風範。”
慕容燁往白微月身邊挨了挨,湊近道:“白白,你是想說我笑或者不笑你都喜歡是嗎?”
白微月覺得,三皇子的臉皮其實和她有一拚,真是碰到對手了。於是白微月隻能別過頭去,淡淡道:“當我什麼都沒說。”
慕容燁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也偏過頭去,目視前方,直直地跪著。
白微月有些奇怪,慕容燁明明與她說完了話,為何還不起身?她將頭偏轉過來,對上慕容燁一雙漆黑的眼眸,那黑眸似乎能斂去這世間的萬千光華,真的很難想象一個將死之人的眼眸會如此透亮。
白微月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低頭將目光移到他破了一塊的衣擺上:“慕容燁,你覺得跪著很好玩嗎?身子不好,就別逞能,有難同當這種事情量力而行就好。”
白微月才讓他別逞能,慕容燁便咳了起來,一聲比一聲響,白微月覺得如果再咳下去,她就能看見慕容燁的肺了。
白微月連忙伸手去拍著他的背,她也沒有什麼經驗,幾下拍下去,慕容燁咳得更厲害了,她連忙收了手,看著慕容燁,小心翼翼地詢問著:“慕容燁,你這病……不會傳染吧?”
“喀—”
白微月急忙往慕容燁背上拍去:“你不會岔氣了吧!”
慕容燁連忙抓著她的手腕:“喀喀,你再拍下去,我該吐血身亡了。 ”
事實證明慕容燁近乎撕心裂肺咳的這幾聲還是有效果的,裏頭的麗妃連忙免了白微月的罰,並派人送這小兩口回去了。這三皇子要是咳死在自己宮殿外麵,她也得倒大黴了。
白微月靠坐在院子裏的躺椅上,小雪心疼地為她揉著膝蓋。白微月曬著太陽喝著小粥,衝著慕容燁友好地一笑:“慕容燁,算我白微月欠你一個人情。”
慕容燁讓小玄子再搬來一張躺椅,挨著白微月的椅子放下,打發走小玄子,也悠悠地躺了下去。小玄子離開的瞬間,小雪突然覺得自己在這院中很是多餘,收了白微月用完的碟碗,便匆匆離開了。
秋日的午後實在讓人愜意非常,白微月眯著眼睛,覺得吃飽喝足之後最該做的就是睡覺。
迷迷糊糊間,她似乎聽見一個聲音,還帶著些許憂傷:“白白,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你會為我難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