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淵終於可以換下身上汙髒的衣裳,到底少年心性,那般強壓著的喜悅不必言說。
我坐在內堂飲茶,百無聊懶,隻得打起精神聽項陵與蕭淵打官腔——項不喜歡肅王,當然,他也不喜歡我。
當他知道我就是那個‘殺了神鋒營一百七十三人的妖女’時,麵上神情十分精彩,指著我說不出話來。然而騎虎難下,那時候他已經召告全城七皇子並未‘蒙難’,還大張旗鼓把蕭淵從他的副手家中迎至官邸。
“師——妹,為兄與殿下相談甚歡,不覺冷落了你,還請師妹莫要見怪。”項陵咬著後槽牙說話,端正嚴肅的麵容有一絲絲的鬆動,啊,我想理解為幽怨。
明明知道我是琉璃宮的妖女,他還能繼續叫我聲師妹,想必是要給我留幾分麵子,我當然不能不識好歹,輕輕一笑,道:“師兄多禮了,小妹聽你們說話,可真有意思呢。隻是——”瞥一眼蕭淵,我道,“夜長夢多,殿下恐怕不能在這裏久待。”
二人相視一眼,蕭淵搶先道:“本王也做此想,先前與項將軍商議的,便是途中之事。”
啊喲!他們說話有意思……我的麵孔微有些發燒,幹笑著喝口茶掩飾。項陵抽抽嘴角,喚進外頭的丫環來給我續茶。他府中沒有女子,這個丫環是先時那個洗衣姑娘,臨時抽來侍候蕭淵和我,對我們極不客氣。倒茶時不但狠狠瞪我,還把滾水濺了幾滴在我手上。
我一笑置之,可手背有些發紅,不得不運寒冰真氣略略熨過,小姑娘眼睛快要掉出來,嚇得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看著她比兔子還快的身影,我忍不住輕笑出聲,喃喃道:“跑什麼,我又不會吃人……”
一轉眼,卻見蕭項二人一臉呆滯。
定好明日啟程,項陵要處理軍務,便客氣地告辭了。
“你想去那裏?”
同蕭淵默默坐了片刻,實在悶得慌,我決定去找那小丫頭玩兒,正要出門,蕭淵問道。
回眸一笑,卻見少年麵孔上泛起可疑的一抹紅暈,迅速別開頭,訥訥道:“雖說項陵閉了四門,但我怕……”這一下不但臉紅,連脖子也紅了,聲音也低了下去,“不是不是,是我想……是項陵說讓我最好別出去……”
他尷尬得話都說不利索,我知道,介於男人與男孩子之間的他定然極愛麵子,自承需要女子保護,不容易。微微搖頭,我走回去,輕輕道:“我很想你能陪我,可是又怕貴公子你嫌棄我們江湖女子。既如此,那你陪我下棋,可以嗎?”
蕭淵眼睛仍然看著旁邊,卻多了兩分釋然,道:“姑娘既有雅興,本王自然相陪。”
天知道,我於黑白之戲全然不通,拈著一枚棋子竟不知放往何處。
他倒不催促,神態已恢複正常,唇邊掛著一縷笑意,看得我有些發毛,隻好隨便找個地方放下去。
一來二去,見白子被他拿走不少,我不由急了,低呼:“你自用你的黑子,拿我的做甚!”
他極之詫異,不由問:“你不會麼?”
我麵上一熱,那肯承認,嘴硬道:“這麼簡單我豈能不會?哼,我熟讀藏珍洞裏三千餘卷拳經劍譜,這區區下棋麼,哪能難得住我!”
蕭淵嘿嘿一笑,也不多說,指著棋坪講解起來,話語中不乏嘲笑,我聽得一頭霧水,抬頭又見他笑,眼裏閃閃爍爍的光芒更似譏諷,頓時有些著惱,屈指將手中棋子彈出,暗中蘊了十足內力,棋子激飛出去,堪堪在他頭頂的梁柱上擊出個對穿的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