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弈這番話確實不是騙人的。宋朝的航海技術已經很是先進,除了能夠測航速和測海深之外,還有一種極其高明的牽星術,用來測算船隻的位置,以保持航向。通過風暴來臨之前的測算,李弈已經判斷出船隊的大概位置正處在馬尼拉灣西側洋麵上,如果不是突然來臨的風暴,明日一早便可到達位於民都洛島的麻逸國。
馬尼拉灣屬於菲律賓的內海,是一個天然的深水良港,利於通航和避風,隻要船隊航行到海灣內的洋麵上,便基本上可以脫險,隻不過就連李弈都不知道能不能在風暴轉大之前趕到而已。
李弈看了看童柱和陳林,沉吟了一下,忽然道:“走,到下麵去看看。”
童柱和陳林本已換了一幅氣定神閑的樣子,聞聽此言卻如同川劇變臉一樣,頓時成了綠色,齊聲道:“大帥不可,外麵實在太危險了。”
李弈心中歎息一聲,暗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外麵危險?但現在隻要我下去轉轉,給水師軍士們打打氣,起到一些效果也不是不可能。”想到這裏,他把臉一沉,一字一頓道:“走,到下麵去看看。”
麵對李弈的堅決,童柱和陳林隻好選擇屈服,亦步亦趨地跟在李弈身後出了帥艙,“會合”了帶領親衛一直守在外麵的許二愣,三人將李弈死死圍在中間,這才向下麵甲板走去。
船體搖晃的很厲害,尤其是到了甲板上之後,這種感覺就越發的強烈。海浪與雨水也攙雜在一起,瘋狂的向甲板上麵撲來,讓人覺得驚心動魄。李弈皺了皺眉,終於忍不住小聲咒罵道:“他娘的,人家哥倫布坐二百噸的小船就能毫發無損的發現美洲新大陸,怎麼我就這麼倒黴?難道真的是運氣用光了?”
甲板上麵到處都是光著腳忙忙碌碌的軍士,掌帆的、護桅的、淘水的各司其職,更多人則聚集在桅杆下麵,準備風勢無法控製的時候將帆布撤下來。李弈深深吸了一口潮濕的空氣,顧不得再怨天尤人,艱難的邁開步子向前走去,每到人多的地方都故作一臉微笑狀,大聲說著相同的話:“小小風浪何足道哉!與天鬥,其樂無窮嘛。”
可憐的軍士們再一次上了李弈的“當”,樂觀的情緒以極其迅速的速度在這些軍士中蔓延,一時間“與天鬥,其樂無窮”的口號響成一片,一會兒的功夫便已經傳到了相鄰的船隻上,又從相鄰的船隻傳到更遠,每個人都爆發出最大的力量來開展“自救”行動。
李弈的衣服早已被海水打的濕透,但他此時已渾然不覺,從船頭一直走到船尾,這才指著前方的針房,大聲喊道:“走,到針房裏去。”
針房是海船上最重要的地方,就如同汽車的駕駛室一樣,負責船隻的航向,掌管針經圖式,一般人不能隨便進去。李弈帶著童、陳、許三人走進房內,卻見這裏也已忙作了一團,火長(針房負責人)一臉冷酷的站在羅盤之前,不時的對身邊的幾名傳令兵發布命令,傳令兵則迅速的跑出去指揮掌帆角度,一旁的陰陽生(職位名稱)也筆走龍蛇,飛快的記載著“針路”(用於繪製針圖,也可作航海日誌),所有人對他們四人都“視而不見”。
靜靜地在一旁看了一會兒,李弈緩步走上前去,站在那名火長身旁,笑道:“小小風浪何足……”
火長正目不稍瞬的看著鋪在羅盤前的針圖,對有人打擾他顯然很是不滿,也不回身便高聲喝道:“放屁,再在這裏羅唕,小心老子把你扔到海裏喂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