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真子剛剛端起茶碗,聞言手猛得一抖,差點將茶碗摔在地上。他慢慢抬起頭來,看著麵前自信滿滿的趙公子,心中實在是又驚又疑。
這個趙公子名叫趙省,乃是知南外宗正司趙以謙的大兒子,田真子上門解釋與李弈“聯名”警告之事時才與他相識。雖然僅僅接觸過幾次,田真子卻也知道他平日不學無術,是塊隻知吃喝嫖賭的廢料,此時突然聽他說有妙計,心中委實不敢相信。
心中狐疑了半晌,田真子才輕“哦”一聲,緩緩道:“是趙大人有話托公子告知田某嗎?”
趙省聞言一愣,轉眼間一張圓臉便已變得通紅,冷笑道:“田大人便是如此看待趙某的嗎?”
田真子頓時暗道不妙,心知是自己猜錯了,急忙起身賠笑道:“趙公子莫要怪罪,田某人隻是隨口問問,又怎敢對公子有一點輕視?”
稍一停頓,見趙省臉色已漸漸好看,這才笑著繼續道:“趙公子不吝賜教,田某高興還來不及呀,哈哈!”
趙省聞言臉色更趨緩和,手中折扇對著桌角輕輕一敲,笑道:“我就說嘛,田大人怎會如此不通情理?嗬嗬,此事是趙某日前琢磨透的,還需與田大人從長計議。”
話音一頓,多少有些得意地繼續道:“田大人,李雲亭能有今日之風光,乃是仰仗賈相一人之力,自然算得賈相的心腹。但是,蒲壽庚被除掉已一年有餘,朝廷為何卻不曾動泉州以及所屬各縣大小衙門一人?”
田真子聞言心中一動,暗道:是呀,這是何故?正想間,便聽趙省已經繼續道:“趙某竊以為,皆因李雲亭除掉蒲壽庚的手段過於高明,使賈相有了戒備之心,擔心其日後權勢過重不好控製,因此才玩弄的平衡之術。
田大人請想,當初賈相授李雲亭如此高位,乃是為了方便其行事,但如今則顯得有些位高權重,不但福建路沿海盡歸其轄下,就連治所泉州也是極其富庶繁華之地。若是此時賈相將李雲亭‘沿海製置使’的名頭拿掉,或是將大小衙門全都換上自己心腹之人來牽製李雲亭,則擺明了有兔死狗烹之嫌,手下其他人也難免心寒。
若是任命一些並不能牽製李雲亭之人到此任職,憑李雲亭的手段,便有風生水起、日益做大的可能,日後一旦不再聽話,那賈相豈不是成了養虎為患之人。正因如此,賈相才不動泉州乃至沿海各衙門任何一人,這些人均是蒲壽庚以前的心腹,此時雖然聽話無比,但李雲亭又怎能放心用他們?”
話音一落,田真子已是目瞪口呆,趙省的每一句話均如重錘一般,狠狠的敲打著他的心髒。半晌,他才緩過神來,喃喃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趙省無比“瀟灑”地一合手中折扇,笑道:“不錯,正是如此。日後隻要泉州官場沒有反對李雲亭的聲音,而且全都拚命的為他歌功頌德,那他的大禍之期也就不遠了。田大人請想,若是真的如此,賈相必將食不知味、寢不能寐,到那時……,哈哈!”
田真子身子一震,心中暗自苦笑:賈相、趙省,我田真子今日算是服了,我才是那塊真正的廢料呀!
呆立半晌,他緩緩抬起頭來,笑容多少有些僵硬的道:“多謝趙公子提點。”
趙省默然不語,注視了田真子半晌,緩緩道:“官場就是如此,田大人想必比趙某體會要深,又何必心寒呢?日後李雲亭若是垮台,賈相必不會再將沿海製置使的位子授人,而到時接替知泉州的人選必是你田大人無疑。”
田真子聞言再次一震,望著眼前如彌勒佛一般的趙省,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恐慌:我心寒了嗎?我又不象李雲亭那樣鋒芒畢露,我擔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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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小花廳,不過與通判府的小花廳比起來,此處的氣氛明顯要歡快了不知多少倍。
李弈坐在主位上,慢慢呷了一口茶,笑道:“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痛快!”
“呃……”陳大舉猛然間打了個酒嗝,苦笑道:“大人今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大舉可是有些頂不住了。”
李弈哈哈一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確實沒錯,不過依本官看來,你也不象頂不住的樣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