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王五年九月
金風初動,秋意漸濃,飄落的黃葉灑在洛陽城的青石街上,雖有殘陽夕照,卻仍讓人隱隱感到一絲透骨的秋涼。
此刻已臨近黃昏,南來北往的客商都開始尋找當往打尖落腳的地方。所以,這時也就成了朱雀客棧一天中最為熱鬧的時光,前樓樓下的飯廳早已是人滿為患,樓上的客房和後麵的小院也都已住滿。一個青衣小廝迅捷的在門口掛上了“客滿”的木牌,當即引得後來者一陣遺憾。
從漢王三年的中秋算起,尚不到兩年的時間,朱雀客棧已經在鹹陽、邯鄲以及膠東、蜀、會稽、太原四郡的治所開了六家,而數月前剛剛建成的洛陽朱雀客棧,則已是第七家了,聽說位於長安的第八家客棧,前些日子大梁剛剛架上,想必也將隨著漢室新都的建成而很快開張。這樣驚人的擴張速度、和它背後那個來路不明的年輕老板讓很多開客棧的同行驚訝不已,引得不少勢大財雄的商人們爭相效仿。一時間,擁有更多分店,裝修更顯奢華的平安客棧、四海客棧等等遍地開花,卻不知為何,終是及不上朱雀客棧的紅火。
熙熙攘攘的飯廳中,此刻已是觥籌交錯,酒香混著菜香,散發出誘人的氣息,順著青石長街漂出了許遠。操著南腔北調的人在這裏山南海北的侃著,個個嗓門大的出奇,唯獨在離門最遠的一角,一個小小的木桌前坐著兩個年青人,卻是十分沉靜,顯得與這裏的喧鬧有些格格不入。一人膚色黝黑,濃眉高挑,顯得有些桀驁不馴,正持著酒杯的右手看上去異常的穩定,給人一種有力的感覺,端坐的身軀在緊身黑衫的包裹下,顯得分外的矯健挺拔。而另一人相較之下則遜色許多,雖然看上去年不過弱冠,可是身軀竟似已有些微微發福,臉上的鷹勾鼻尤為引人注目,不過一身剪裁得體卻不張揚的綢衫及束住頭發的精美玉釵都顯出此人品味非凡。卻正是楚天翔昔年在新安救下的劉捷和王小虎。
兩人在這喧鬧聲中,顯得異常的安靜,偶有幾句交談外,便隻是默默的飲酒。但從王小虎不時顫動的耳朵來看,顯然這些商人們的胡吹海侃並沒有逃過他的耳朵。
劉捷也有樣學樣,稍聽了一會,卻並未聽到任何與楚天翔有關的議論,鬱鬱的喝了一杯,歎道:“真不知道大哥去了哪裏,這半年多來,我天南海北,竟是探不到他的一絲音信。”
王小虎也隨之一歎道:“是啊,我這幾家客棧,每日南來北往客商無數,卻是無一絲一毫的消息傳來。我真擔心大哥有什麼不測。”
劉捷低聲怒喝道:“不許胡說,以大哥的智計武功,哪裏會這麼輕易便出事。”
王小虎見他發怒,急忙賠笑道:“我不過是隨便說說,按理劉邦老兒既然懸賞捉拿大哥,想來大哥必是已安然逃離。更何況邯鄲的朱雀客棧曾收到消息,有南來的客商說曾在出關向草原的方向見過一人,跟海捕文書中的大哥模樣相仿,卻不知大哥為何沒來邯鄲的客棧留個消息。”
劉捷歎道:“虧你總是自誇聰明,如何連這也看不透?大哥肯定是怕牽累於你,所以才絕塵而去。”
其實以王小虎的聰穎,如何能不明白這些,隻得幽幽一歎,將話題岔開道:“勾易那邊現在情勢如何?”
劉捷的臉上始露出一絲笑容道:“他已投軍去了,他家的那個仇人無諸,因為助劉邦有功,已經被封為閩越王,據說勾易在那裏還頗受他的賞識。不知道他有天知道勾易是被他害死的無弧的後人,會作何感想!”
王小虎嘿嘿一笑道:“也好,也好,這下大哥若要報仇,又有了一個得力臂助!也罷,我讓人著意小心,一定要早日尋到大哥的下落。”
劉捷深知這個兄弟機警過人,隻是做事過於懶散,所以一直憂心他誤了尋找楚天翔的大事,這時聽他如此一說,心中頓時輕鬆了大半,卻驀的想起一事,問道:“你好好的怎麼把名字改了?若非朱雀客棧的招牌還在,我還真找不到什麼王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