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21世紀的時候,並不是沒有到過北海。所以,我對十三所言的“頗為有趣”,也不是十分相信。不過,當我親臨其境時,方驚歎這般奇妙幻境,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入夜以後,當皓月升上中天,太監宮女就手持荷燈,環湖而立。數以千計的荷葉燈,青碧熠熠,為太液池鑲上一圈夜明珠。又有一些太監,將上千盞琉璃造的荷花燈放入池中。透著紅光的花燈隨波起伏,與波光粼粼的湖水交相輝映。天上是一輪明月,地上是萬千星光,此情此境已經叫人恍如夢境了。
此時,遠處又傳來悠揚飄忽的梵音,聞之令人心境平和、神清氣爽。難道真是到了瑤池仙境?
十三低聲道:“這是在萬善殿內修行的和尚喇嘛,開始奏梵樂、誦佛經了。”
在若有似無的經樂聲中,康熙自瀛台登舟,穿過湖中熒熒燈光,環湖暢遊。這可入詩、入畫、入夢的情景,真是風雅之極。
怪不得被稱之為“苑中勝事”呢。原本莊嚴肅穆的佛門法事,在西苑卻演變成快樂的節日。對皇宮裏的人來說,這樣一樁賞心悅目的樂事,自然是“頗為有趣”的。
這樣的夢裏幻象、人間仙境,使我第一次覺得中元節竟然是個詩情畫意的節日。
微風過處,湖水蕩漾,盞盞花燈便隨著清波的節奏,上下起舞。晃動的燈盞,暈出一團團模糊的光圈。佛說“一砂一世界,一花一天堂”,那麼這點點光暈,也是一燈一亡靈了吧。但願這每一盞燈後的亡靈,都可以得到安息,獲得解脫。
我在這樣誠心祈禱的時候,十三也在輕聲地為他的母親祈禱。我轉頭看他,他也正好望著我,我們相視一笑。
十三攬住我的肩,道:“怎麼樣,我沒有騙你吧?”他指向白塔山道:“這白塔山雖不高,但有峰石奇秀,林壑之美。如從白塔山頂俯瞰,春天繁花似錦,楊柳依依;夏日,北海水麵上蓮葉一片,荷花映日;秋來,楓葉鋪滿林間,絢麗多彩;等到了冬天啊……”
十三賣起了關子,故意拖長語調,想逗我著急。我故意做出不好奇的樣子,道:“冬天又如何?不就是滑冰麼。”其實,我對久負盛名的“冰嬉”早就是心馳神往了。
十三得意道:“冬天的時候,整個北海成了一片雪海,湖山銀裝素裹,使人耳目清新。西苑觀冰嬉,這可是一大樂事呀!”
聽到十三的話,我恨不得馬上就到冬天……
這年冬天,大雪如期而至。數九隆冬,大地冰封,太液池的新冰平滑如鏡。從各地精挑細選出來的上千名善走冰者入宮受訓,從冬至到三九,將在太液池上表演。到時候,康熙將在北海白塔西側的慶霄樓觀賞,一幹皇親國戚也會準時到場。
很快,盼望已久的觀冰嬉日到來了。十三和我一起來到北海。雖然是天寒地凍,但十三隻在杏黃色團龍紋的天馬箭袖之外,罩了件深灰色的貂鼠皮褂子而已。反觀我自己:足上是一雙輕柔保暖的羊皮小靴,身上先是穿了件湖水綠的長袍,然後加上月白繡花小毛皮襖,外帶銀鼠坎肩,最後還不忘罩上一件白狐皮的帶帽披風。對了,手爐可不能忘記!
十三看見我的全副“武裝”,不由得哈哈大笑道:“你這哪裏是去冰嬉的打扮呀?穿的這麼多,小心把冰壓碎咯!”
其實,我在21世紀的時候,也曾經到商場裏麵的真冰場玩過。因此說到滑冰,我並不擔心。隻不過這裏的冬天實在太冷了,而我本來就是個南方人,自然是不習慣的。
我不服輸道:“我本來就是‘觀冰嬉’麼!又不是讓我被別人觀。”
十三無可奈何的笑了,道:“這麼好玩的事,我看你能忍到幾時。”
等我們來到西苑,這裏已經是人聲鼎沸了。北海四周搭起了彩棚,插彩旗,懸彩燈,十分熱鬧。十三帶著我首先來到慶霄樓,向康熙請安。慶霄樓裏燃著熊熊炭火,溫暖如春。除了大阿哥和原太子以外,其餘阿哥都已經圍坐在桌邊了,高聲笑談著,一派兄友弟恭的景象。另一邊坐著他們的福晉。除了靜茵因為身體不適沒有到,其他的嫡福晉都來了。
我一看女人們的裝束,也覺得自己確實是穿的有點誇張了。
海容穿的是一件淺藕色袍子,上麵繡了朵朵欲開還閉的白色牡丹,外加茄色狐皮襖子。相比之下,蘭瑜穿的稍微多了一些:淡粉色撒暗花鑲白狐毛的小襖,石青刻絲灰鼠披風,淡粉洋縐銀鼠皮裙。其他福晉也遠不如我穿的多。
康熙看見我穿得跟個狗熊似的,忍俊不禁,道:“你這是來滑冰呢,還是來冬眠?”
我不好意思道:“回皇上,誒,爾夏是想有備無患嘛。”
老十搶過我的話頭,道:“是啦!你是想如果摔倒的話,也有厚厚的衣裳墊著吧!”屋子裏的一幹人等,全部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