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早晨栽樹晚遮蔭(1 / 3)

雖然我來到這裏的時間隻有六年,可是作下的惡行卻不由得讓自己心驚肉跳:

一個剛剛有了點希望的女人被我害的毀了容,之後遭到杖斃;

一個年輕的母親被我剝奪了今後再次生育的權利;

一個美麗的女人被我送入了地獄;

還有一個無辜的小孩子,因為我,失去了母親的庇護,不得不獨自麵對今後的人生……

原本是用來挽救生命的雙手,如今卻推搡別人跌入深淵。我不願意想這些,因為我害怕。在我精心設計如何利用襄嬪和小二十的時候,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而此時的我,竟是一門心思的想著如何因風起火、借刀殺人!

我日漸消瘦,十三無比焦急。他不顧自己的病痛,日夜陪伴在我身邊。深夜,當我從夢魘中哭喊著醒來,十三便緊緊摟著我,輕聲安慰我。他不知道我為什麼會如此害怕,我也不敢告訴他。我害怕十三無法接受一個如此陰險狡詐惡毒的女人,害怕十三因此而離開我……

襄嬪仍然被幽閉在冷宮之中。為了緩解自己的愧疚,我對小二十加倍的好。可是,這無法彌補他失去的母愛。

對水憐,看到她和小弘曆一起幸福玩耍的樣子,我心裏總算可以略感寬慰。

我現在很害怕出門,整天都呆在家裏,還好珮珮和弘暾可以陪著我。我和十三,過著表麵上平靜無波的生活。十三就像大多數清穿小說中描寫的一樣——是個新好男人。他除了偶爾到皇宮走動走動,平時一般都不外出。而我也和其他的貴族婦女沒有什麼區別,隻不過我出門的次數遠遠少於她們。

康熙五十二年五月二十五日辰時,我又生下了十三的第四子弘晈。“晈”字是十三親自選定以後,報內務府起用的。我知道“晈”字有潔白、明亮的意思,便笑問十三:“難不成你希望他像女孩兒一樣,皮膚潔白?”

十三“嗬嗬”一笑,回答:“達人偉士,不變晈察於流俗之中。”

我聽得似懂非懂,十三耐心解釋道:“我是希望他不要輕易被世俗所左右。”

不要輕易被世俗所左右?這既是十三的肺腑之言,也是我的衷心希望。可是一旦入了這個“局”,進退就由不得自己了。每個“局”中人,就像一枚棋子,被冥冥中一股莫名的力量牽引著、控製著。這是一股什麼樣的力量啊,竟有如此強大的影響——也許這就是人的欲望吧。

而腦袋裏麵思考衡量的東西,都是根據自己在棋盤中的位置而定——正是典型的“屁股指揮腦袋”。

看著我一天到晚悶在家裏,哪兒也不去,十三隻有無可奈何的搖頭。他想盡辦法哄我出去玩,可我卻總是無精打采。

這天,十三到宮裏去了。我陪著孩子們玩了一會,覺得有些累,便一個人回到屋裏休息。照例,我坐在窗前發呆。其實,當一個人心裏藏著太多秘密的時候,這種混沌不明、空空如也的狀態真是成了求之不得的境界呢。

發呆中,不覺十三已經來到我的背後。他俯身下來,將頭擱在我的肩上,順著我的視線望出去,道:“看什麼呢?這麼出神。”

我勉強笑了一下,說:“沒有什麼,就是望望遠處,休息眼睛。”

他挨著我坐下,然後說:“你真是悶壞了。不如這樣,中元節就要到了,宮裏要在西苑設道場。你以前去過嗎?這次咱們一起去看看!”

中元節?那不就是鬼節?!一想到這裏,我不自覺的搖了搖頭。十三嬉笑道:“你是不是怕鬼?不敢去?”

本來,我是個不信鬼神的唯物主義者。但是,到目前為止,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已經遠遠超出了我的科學知識範圍。我的唯物主義信仰早就動搖了。再加上自己劣跡斑斑,正所謂“暗室虧心,神目如電”——我心裏頭還真是有點打怵。

十三見我表情僵硬,身子像被凍住,以為我被他嚇到(其實我是被自己嚇到),便抱歉的笑道:“和你鬧著玩兒呢!宮裏的中元節,可不似外間那般的鬼氣森森。高士奇不也稱之為‘苑中勝事’嗎?頗為有趣,你一定會喜歡!”(ps:高士奇乃隨康熙遊湖的南書房大臣。)

看到十三對我如此體貼關心,我也不忍心拂了他的好意。再則一想,不如借中元節,誠心誠意地向亡靈懺悔一番吧。

想到這裏,我佯怒道:“什麼叫我一定會喜歡?開玩笑,我怎麼會喜歡鬼節?!我又不是鬼!”

十三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遂撫掌大笑,道:“嗨,你若是作了鬼,那閻羅真是倒了大黴!”

我故意雙手叉腰,瞪著十三,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

看著我這副母夜叉的“凶相”,十三捧腹大笑,道:“一個機靈調皮的小鬼,閻羅殿還勉強容得下;若是凶神惡煞的夜叉鬼來了,恐怕閻羅王得八抬大轎的把她請回去!”

康熙五十二年的七月十三日,我和十三也來到了西苑,參加中元節的盂蘭盆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