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上官很虔誠地走過去,在那個小盆裏放下了十塊錢。這不是錢,是一份敬意。
走過這個街口,上官禁不住一次次地回望。那樂聲仍在繼續著。她發現,在離盲人的不遠處,還坐著一位中年婦女。過一會兒,那中年婦女把盆裏的錢收去了。她收錢時,還給盲人說了幾句什麼。上官想,這就真實了,完整了。這就是日子。那女人,大約是他的妻子吧。
可是,當上官來到商場門口的時候,她的心情一下子糟透了。隻見那三十‘八個女工,像樹一樣,全都在門外立著!天哪,她們又回來了。她們一個個嘰嘰喳喳的,臉上帶著很沮喪的表情,正議論著什麼。隻聽一個女人大聲說:“人要是倒了黴,放屁都砸腳後跟!’”
上官問:“這是……怎麼了?”
一時,那些女工全圍上來了,亂哄哄地嚷著說:不幹了,我們不幹了!你讓我們還回商場吧!上官的腦海裏“嗡”的一聲,像是炸了似的,她說,“慢慢說,到底怎麼了?”
人們先是七嘴八舌地說著,埋怨著,吵成了一鍋粥……上官火了,說:“這麼多人,讓我聽誰的?一個一個說!”
這時,隻聽那個快嘴的女人說:“魚,魚死了!”——她說的魚,其實是空運來的海鮮。
上官一驚,說:“什麼?!”
快嘴女人說:“魚,二十箱,全死!”
上官說:“全都死了?”
快嘴女人說:“沒有一條是活的。”
這時候,女人們全都望著她,又七嘴八舌地嚷嚷起來,一個個抱怨說:她們從來沒有賣過海鮮,她們也不知道這賣魚的活兒該怎麼幹?這不是坑人麼?這第一宗生意就虧了,往下還怎麼幹?不幹了!
接著,竟然還有人嘟噥說:八成,她是騙咱的。咱不賣魚,咱還回來!
這些女人吵著嚷著,一下子把上官逼到了死角裏。她已無路可走了!於是,上官撥開眾人,抬腿就走,她誰的話也不聽了。
上官在前邊走,那些女人,就在後邊死死地跟著她……還有人喊:哎哎,別讓她跑了!
上官苦笑不得。她隻有硬著頭往前走,領著她們重新回到了菜市場。爾後,她獨自一個人進了那海鮮門市部。那些女工們袖著手,全都立在了門口……大約有半個鍾頭的時間,隻見上官係著一條圍裙,端著一個大盆子走出來,她對眾人說:“看,有一條是活的。”
眾人都圍上來了,的確,有一條是活的。二十箱,活了一條。從箱子上的標注看,那是一條左口魚,活的是眼。那魚眼動著,魚鰭動著,像是在發問,又像是在嘲笑什麼。
上官站在那裏,悶了一會兒,深深地吸了口氣,對著眾人,也像是對自己,說:“魚死了,人是活的。讓我們重新開始吧。咱們要一個環節一個環節地查,查一查看問題到底出現哪裏。大家都想想辦法……”
在這麼一個早晨,這些倒黴的女人像是被她感染了。她那麼漂亮的一個人,當了老總了,就站在那裏,圍著一條圍裙,竟然說“重新開始”……這話不知怎地就讓人踏實。讓人,堅強。那麼,也隻有聽她的了。隻有那快嘴女人說:“老大,這飛機上的事,誰知道呢?……”
上官說:“那就從飛機查起。”
就此,上官的飛機生涯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