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兩班人馬一直僵持到傍晚時分,從會議室外走進了一個身穿西裝套裙的亮麗女子,這個女子坐下後,說:“我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業方經理,我叫吳雲。任總,你們金色陽光在全國的影響誰都知道,我也知道你們的品牌效應,也非常欽佩您的膽識。但上海是寸土寸金之地,我們之所以聘請香港公司做,就是要體現數據的可信度。講的是真實、誠信。如果你有什麼新的建議或不同意見,請你指出來,好麼?”
看著這樣一位聲音甜美的女性,任秋風說:“說實話,不是錢的問題。金色陽光不缺這幾個錢。我們金色陽光的無形資產,外界評價一億七,但那是個虛數。我從來沒有拿它來嚇唬你們。所以,你們評估出來的價格,叫我說,也是虛數,不可信。既然你這樣說了,我們北方人喜歡痛快,也不要一平方一平方算了,整棟樓說個整數吧!”
吳雲笑了笑,說:“任總,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們有權威的評估價擺在這裏,你說吧。”
任秋風說:“這個價格顯然是無法接受的。我要你說個實數。”
吳雲說:“這就是我們的實際報價。如果要讓的話,我得到的授權隻能讓百分之一。”
任秋風遲疑了一下,說:“至少讓百分之十……”當他說到“百分之十”的時候,他抬眼看了那個“小分頭”,那“小分頭”的眼睫毛動了一下,立時他就覺得舌頭錯了,可怎麼把舌頭拐回來呢?一般人是拐不回來的,可他硬是拐回來了,他拉長了音“……十、十五,否則無法接受。”這句話說出去之後,他有些惶然。
吳雲說:“任總,我很敬重你,可我們至多讓到百分之二,不能再讓了。”
任秋風堅持說:“百分之十五。”
吳雲說:“那就沒法談了,我給董事會無法交待。”
任秋風沉默著,過了很久,他說:“我也無法交待。”
吳雲說:“好吧,百分之三,再沒有餘地了。我給董事會解釋。”
任秋風說:“百分之十。這是我的最後底線。”
吳雲說:“百分之三。超過百分之三,我無能為力……”
任秋風把兩手一攤:“這就沒法再談了。”
又過了二十分鍾,吳雲終於說:“這樣吧,我打一個電話,再請示一下。”說完,她站起身走出去了。
十分鍾後,這小女子重新走回來,對任秋風說:“你贏了。”
簽了合同後,考察小組的人都說,任總太棒了!隻有任總親自拍板,我們才能拿下來。然而,到了很久之後,任秋風才明白,從一開始他就錯了,他在上海打了一個敗仗。
三
任秋風病了。
他得的是嚴重的失眠症。
當金色陽光連鎖工程全麵啟動之後,任秋風成了一個時間按分鍾來計算的人。他太忙了,每一分鍾都排得滿滿的。他要參加一個一個商務談判;他要敲定一筆一筆巨額投資;他要任命一批一批的分店經理……國外、省外有十二家連鎖商場;省內有十五家,戰線越拉越長,每一家的重大決策,都是要他來拍板的。物流的統一配送,也隻有他才能協調。他在天上飛的時間越來越多,在地上走的時間越來越少。他一呼百應,一擲千金,每到一處都是前呼後擁……這時候,在他眼裏,錢成了紙。縱是一張白紙,隻要簽上任秋風三個字,那就是錢。錢把他整個包圍了!可有一種東西,卻是錢買不到的。到了這時候,他才深刻理解了一個“長工”的真實含意。他真是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