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小聲問:“又是那個女人?”
齊康民點點頭說:“苗青青。”
江雪皺了一下眉頭,說:“你別理她。”
齊康民說:“她那邊有人,好幾個人,我理她幹什麼。”
一會兒功夫,酒,紅的白的,倆小菜,熱騰騰的牛肉麵,全上來了。齊康民舉起酒杯,說:“祝賀你。”
江雪臉有點紅,說:“祝賀我什麼?”
齊康民說:“你不當了副總麼,我還沒給你祝賀哪。幹杯。”
江雪端起酒杯,輕輕地碰了一下,有點不自然地說:“當副總算什麼……不過,我很快樂。”
齊康民說:“快樂就好。隻要你快樂,幹什麼都無所謂,你說是吧?”
江雪怔了一下,說:“是呀。是。”
乘著酒興,齊康民說:“江雪,我一直覺得,你童年裏有個陰影。你看我說的對不對?”
江雪又端起酒,在齊康民的酒盅上碰了一下,說:“來,再喝一杯。”爾後說,“你看出來了?”
齊康民說:“你眼裏有洞,那是個黑洞。真的,江雪,我沒跟任何人說過。這怕是跟你的童年有關……我一直想把那洞給補上。要是能補上,你就真正快樂了。”
突然,江雪有些不快,目光一淩,說:“你告訴我,你聽誰說的?”
齊康民見她生氣了,趕忙說:“我,我聽別人說的。”
江雪說:“別人,哪個別人?我告訴你,你可以相信任何狗,就是不要相信人。”
齊康民一怔,較真兒說:“不對。我既然可以相信狗,就可以相信人。這裏邊有個邏輯關係問題。你童年……”
江雪立時打斷他的話:“你又哲學了。你一喝酒就哲學。你煩不煩呢?”
齊康民說:“這怎麼是哲學呢,我哲什麼學呀?我是關心你。”
江雪舉著手裏的酒杯,小聲說:“——敬愛的老師,我已經畢業了。”
齊康民說:“這跟畢業有什麼關係?你畢業了,所以你也不用叫我老師。你叫我老康,老齊,隨便叫什麼都行。真的,我告訴你,你心裏有病,隻有我可以治你的病,你信不信?”
江雪歪著頭,笑笑地、樣子壞壞地、調侃說:“——老康?”
齊康民卻認真說:“對,就叫我老康。”
江雪低頭喝了一口麵湯,嘴裏吸著一根麵條,仍調皮地說:“老康,康大夫,你讓我喝口湯,行麼?”
齊康民說:“你喝你喝。”
江雪喝了幾口麵湯,臉紅撲撲的。她再次端起酒杯,說:“——老康,幹杯。”爾後她昵昵地說,“你說我眼睛好看,我眼睛真的好看麼?”
齊康民也端起酒盅,跟江雪碰了一下,說:“當然好看。為你的眼睛幹杯。你眼睛下邊有內容……”一口喝幹了,他又用請求的語氣說,“我得再要一瓶二鍋頭,小二兩的,行不行?”
江雪說:“不行。你要再喝,我就走。”
齊康民心裏有話。他心裏說,我得再喝一點,再喝一點就能把那句話說出來了。不喝酒說不出來。他說:“給老師個麵子,小二兩的?”
江雪說:“你說的。說話要算數,老康。”
齊康民說:“好好,小二兩。老康就要一瓶小二兩的,一滴也不多喝。這行吧?”
可是,江雪站起來了,那是要走的意思。就在這時,“嘩!”鄰座突然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和笑聲!
兩人扭過頭去,隻見苗青青在不到兩米寬的過道裏,脖子動著,手舞著、腰扭著、屁股吊著,跳起新疆舞來……她一邊自舞一邊還唱著給自己伴奏:“我們新疆好地方啊,天山南北好牧場,戈壁沙灘變良田,我們美麗的田園,我們可愛的家鄉,來來來,來來來……彈起你的東不拉,跳起舞來唱起歌,來來來來,來來來來……”幾個男人也都站起來,一個個東倒西歪的,一邊拍手一邊嗷嗷叫著:“好!好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