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4)(2 / 3)

等三人在沙發上對麵坐下,總編說:“老任哪,我給你說,青青可不簡單,她不光是報社的一枝花,還是一支筆。是我們這兒的大筆杆子!你可是有福啊!”

苗青青用嬌嗔的口氣說:“頭兒,你別寒磣我了。我們老任廣告上的事,你可得給點照顧哇!要不我就不給你幹了。”

總編說:“那沒說的。你說怎麼照顧吧?我這當總編的,就做一回主。說吧,減半?還是全免?我聽青青一句話!”

青青說:“你算了吧。讓我說,我怎麼說?”

任秋風說:“廣告我們肯定做。都有製度,我理解,該多少是多少。你也別為難。”

總編哈哈大笑說:“哈,看看,到底是家屬。這樣吧,開業那天,我派我們報社的大筆杆子苗青青女士,專門去采訪,給你寫篇大文章,怎樣?這可不算是假公濟私……”

出了門,兩人都沉默了。就那麼一層一層走下去,見人的時候,還是笑,寒暄;不見人了,就默著。他們一前一後地走到了報社門口,這時候,任秋風站住了。他回過身來,淡淡說:“完了吧?”

苗青青默默地說:“謝謝。”

任秋風像是沒話找話似的,又問了一句:“你們這個頭,總編,姓什麼?”

苗青青說:“姓硬,堅硬的硬。”

“噢,還有這個姓?”往下,任秋風說:“那,我走了。”臨走,他又說:“那五萬塊錢,給你的時候,你不要。現在,我連那五萬都沒有了……等以後,再補償你吧。”

苗青青眼一酸,扭頭走回去了。

離最後的開業時間,僅剩下十二個小時了。

當晚八點,任秋風帶著各部經理及二十多個部門主任出現在一樓大廳裏。最初,他像是怕嚇著什麼似的,小聲問:“各部門都就位了麼?”上官彙報說:“都就位了。”於是他說:“開始吧。”

霎時間,就像是密集的雨點一樣,那瑰麗的、繁紛的、幾乎是吐著熱氣的光束從四麵八方射出來!光是從最高層開始亮的,那光雨瀉下來的時候,人們像是被燙了一下似的,都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人們發現,那光並不爆,一個漩渦一個漩渦地,放射著美人魚一樣的鱗光,很溫和。那光一層一層地亮下來,就像雨緩緩地落在地上,爾後再開出一叢叢花來,那花是由玻璃的反光映出的,奇詭絢麗,五光十色。接著,那開放式的電梯動了,那電梯像是兩條油亮的螺旋式的瀑布,又像是遊動著的鯨魚的脊背,緩緩地遊向空中。而樂聲就在這時候響起來了。是啊,抬起頭來,隻見半空中伸出一個掛著帷幕的橢圓形琴台,一個身著古裝的美女,安詳地坐在那琴台前,正在彈奏古琴,是《長相思》還是《琵琶行》呢?倏爾就有了“大珠小珠落玉盤”之感……從一樓上去,站在電梯上,你就像是站在了顏色的叢林裏。那是商品麼?那櫃台的擺放就像是一個巨大的七彩漩渦,每一個大漩渦裏套著一個個小漩渦,回環往複盤旋而上,成了一個一個的迷宮,使你不知該從哪裏進,哪裏出;那一處一處的金黃,銀白,釉紅,淡紫;那一處一處的茶青,芽綠,粉橙,鈴藍;那一處一處或圓或方或端或羽;那一處一處如煙如霧如詩如畫……它又像是集中了人類所有智慧創造出來的富麗堂皇!叫人心悸,似乎不敢多看。

就在這時,突然有一處“咚!”的響了一聲。在這個肅然的、仿佛水晶宮一樣美的地方,那一聲震驚了所有的人。人們訝然望去,隻見那聲音是從三樓鞋帽部發出來的。於是,正在巡查的人跟著任秋風朝鞋帽部走去。站在鞋櫃前的一個女營業員嚇得臉都有些白了,但她仍然是筆直站在那裏,做出迎賓的姿式,經過三個月的培訓,她臉上的笑容雖然硬了一點,還算是露著標準的七顆牙……任秋風上前拾起了那隻掉在地上的童鞋。那是一隻湖藍色的女式童皮鞋,羊皮做的,紅膠底,麵上帶暗扣的,很小,很精致。仿佛一刹那間,任秋風像是在那泛著亮光的湖藍色小童鞋上聞到了一股羊的氣味,他像是看見了站在山坡上的一隻小羊,心陡然地柔軟了……也就是片刻,這影像很快消失了。任秋風小心翼翼地把鞋拿在手裏,又按原來的十字交叉的形狀擺在開放式的展櫃上,爾後他對那女營業員說:“沒事,你放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