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識舉步向府上走去,遠遠地看見府門口一片清靜。往日眾多的求親者顯然被破虜大將軍的尊貴身份嚇退了。陰府守門的家丁早已看見少主人的到來。不待陰識走近,慌忙上前問安。陰識問道:“老夫人和二公子呢?”
“回主子的話,老夫人和二少爺正在大廳等您呢。”
陰識與劉秀直接奔大廳。陰老夫人和二兒子陰興正在大廳裏搖頭歎息,訴說著什麼。陰識躬身而進,還沒來得及給母親請安。陰老夫人趕緊上前拉住他的手,連聲埋怨道:“識兒呀,你怎麼不早點回府,你妹妹真把娘氣死了。”
陰識忙問道:“娘,麗華到底怎麼啦,為什麼要突然退親?破虜大將軍劉秀可是個難得的大英雄,她就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第二個來。”
陰老夫人歎息道:“是呀,人的名,樹的影,劉秀劉文叔的大名誰人不知?麗華這丫頭對他仰慕之至,那麼多富貴子弟、商賈名士上門求親,她都正眼不瞧。一心一意要嫁大英雄劉文叔。聽到破虜大將軍上門迎娶的消息,歡喜得兩天兩夜沒睡著覺。可是,沒想到今早起來,她突然跟娘說,不嫁劉文叔了,要退親。娘當然不能依她。反複勸說,詢問緣由,她什麼也不說,就是至死也要退親。你妹妹的性情你是知道,娘不敢逼她,怕她出事。隻好答應她回絕大將軍。”
陰興也氣惱地道:“麗華真是太沒道理了,平時日思夜想劉秀上門迎娶,可事到臨頭,又無端變卦,真讓人琢磨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麼。大哥你回來一定要問個清楚。”
劉秀跟隨陰識之後,給陰老夫人施禮問安之後,便靜靜侍立在旁邊,聽他們母子說話,陰老夫人和陰興不認識劉秀,也沒有在意他的存在。
陰識聽完母親和二弟的話,異常平靜地安慰道:“娘,二弟,你們放心,我會勸說小妹的。”
“哎,好,”陰老夫人拭去眼淚說,“這該死的丫頭就躲在閨房。你去勸說勸說吧!”
陰識答應著,轉身往陰麗華的閨閣走去,劉秀緊隨其後。陰老夫人不高興了,叫道:“識兒,麗華的閨房你自己去就行了,帶個下人幹什麼?”
劉秀尷尬極了,隻得止住腳步,陰識忙回頭道:“娘,他是孩兒的心腹侍衛,有保護孩兒安全的職責,不能離開孩兒半步。”說完,也不管陰老夫人答應不答應,拉起劉秀就走。
陰麗華的閨閣就在左側的二層閣樓上。陰識和劉秀剛上二樓,陰麗華的貼身丫頭玄兒就迎上前來,躬身一福。
“大公子,小姐命奴婢特來迎接。”
陰識沒好氣地道:“迎什麼,我都上樓了。你小姐在哪兒?見我到此,也不下樓迎接,真是豈有此理!”
話音剛落,忽然麵前傳來一個溫柔的叫聲:“大哥息怒,小妹來接您了。”
不知何時,門口站著一個風姿綽約的年輕姑娘對著陰識嫣然一笑。陰識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笑意,冷冷地道:“算了吧,還是到房裏去,大哥有話問你。”
劉秀跟在陰識身後,一眼看見陰麗華,激動的心差點跳出胸膛。陰麗華更加豐滿、漂亮了,渾身充滿了年輕女性成熟的魅力,隻有那雙美麗的眼睛裏麵有著淡淡的憂愁。這就是自己在戎馬倥傯中,朝思夢想的心上人嗎?劉秀懷疑自己是在夢裏,用力咬了咬嘴唇。疼!這是現實,不是夢。
陰識跟在陰麗華之後走進房內,劉秀也跟在陰識之後走進陰麗華的閨房。頓時,一種年輕女子特有的清香撲麵而來。他貪焚地吸了一口。
陰麗華見一個侍從居然也走進自己的閨房很是不快,忍不住瞪了劉秀一眼。這一看,頓時愣住了。這人好麵熟,好像在哪兒見過,正要在腦中搜索往日的記憶,忽聽大哥陰識說道:“麗華,大哥知道你知書達理,做任何事情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大哥不知道你有什麼苦衷,非要退親不可?有什麼話,你可以與文叔說明。大哥告辭了。”說完,起身走出門去。
陰麗華迷惑不解,追著兄長的背影,哭喊道:“文叔?文叔他在哪兒?”
“麗華,我在這兒!”
劉秀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感情,輕聲呼喚著。陰麗華愕然站住,仔細打量著兄長身邊的這位侍從。終於,往日相會的情景顯現在腦海中。
“文叔,真的是你?”陰麗華簡直不敢相信事實,忘忽所以地撲到劉秀胸前,緊緊拉著他的雙手,仿佛一鬆手,劉秀就會從自己身邊跑掉。
“麗華,真的是我,這不是夢,我們真的相聚了。”劉秀吻著陰麗華散發著清香的頭發,喃喃低語,盡情享受這溫馨的一刻。
突然,陰麗華像是被什麼東西蟄了一下似的,猛地推開劉秀,目光中充滿了疑懼,大聲問道:“劉秀,你來做什麼?”
劉秀充滿愛意地一笑道:“我來娶你,婚期就在今天。”
“不,我不要嫁給你。”
“為什麼?”劉秀追問道,“麗華,我們兩情相悅,連婚期都定下了,你為什麼突然反悔?當初,你發誓說,非將軍不嫁。我現在是破虜大將軍武信侯,官位可謂尊貴,難道還辱沒你們陰家麼?”他越說越氣,言辭激烈。
陰麗華嬌美的臉上沒有了羞怯之色,語氣嚴正地道:“是的,我曾經發誓要嫁大將軍。可是,我要嫁真正稱得上英雄的大將軍。而不是貪圖榮華富貴,嫁給那些堆金積玉,不恤民情的大將軍。劉文叔,你算得上真正的英雄嗎?”
劉秀哭笑不得,但看著陰麗華那種認真的樣子,又不敢笑,隻得說道:“劉某不敢妄稱英雄,但自忖還不是那種堆金積玉、不恤民情之徒。”
“大言不慚!”陰明華譏諷道,“請問,破虜大將軍的聘禮還不夠豐盛嗎?儀仗隊開道還不夠顯示王侯的氣派嗎?還有,大司徒劉演那樣的大英雄,不明不白地死了,可是他的弟弟毫無手足之情,在兄長的大喪期間,免朝娶妻,這種人還有什麼情意可言!小女子不才,卻不願把終身托付給這種人。”
劉秀聽了,頓時,又驚又喜又痛。他終於明白了陰麗華突然退親的真正原因了。不但沒有絲毫怨言,反而更增添了幾分仰慕之情。陰麗華的形象在他眼裏不僅溫柔美麗,而是太高大了。他為此欣喜不已。當然,他內心傷痛也被觸動。兄長的慘死,像一條毒蛇纏繞在心頭,怎麼也揮之不去,悲憤的淚水湧出眼眶。
“麗華,大司徒死得冤枉啊……”劉秀忍不住哭出聲來,聲淚俱下地訴說著兄長的慘死,自己忍辱負重,臥薪嚐膽,免朝娶妻,迷惑敵手。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東山再起,替兄報仇。
陰麗華全神貫注地傾聽著,忍不住陪劉秀流淚、悲傷、憤怒。不等劉秀說完,她已撲到劉秀懷裏,撫摸著劉秀的臉頰,難過地道:“對不起,文叔,我錯怪你了,你能原諒我嗎?”
“當然能原諒你。”劉秀含淚點頭道,“我會更加愛慕你。”
“真的,你還願意娶我嗎?”
“當然願意,娶妻當得陰麗華,這是我立下的誓願。今天就是我娶你的日子。你不會再改變主意吧!”
陰麗華嬌羞地一笑:“要是害怕我改變主意,就趕緊娶回家吧!”
“謝謝娘子!”
宛城大將軍府裏,鼓樂齊鳴,歡聲笑語,破虜將軍武信侯劉秀與新野美女陰麗華的婚禮正式進行。一桌桌豐盛的酒席成排地擺設在樹蔭下。前來喝喜酒的文武官員、同僚故舊一邊逗新郎、新娘,一邊豔羨他們的郎才女貌。
婚禮結束了,客人們在司儀的引導下入席,朱鮪、王鳳、陳牧、張印等新市、平林將領與李軼一席,細心的朱鮪在婚禮的整個過程中始終仔細觀察劉秀的一言一行。
宴席開始了,劉秀身穿大紅吉服,手執酒樽,逐席向客人敬酒,笑意漾在他的臉上,完全是一種幸福的滿足。輪到朱鮪這一席了,不等劉秀上前,王鳳、張印、陳牧等人起身抱腕,齊聲恭賀道:“恭喜武信侯,賀喜武信侯!”
劉秀滿麵春風,一身的喜氣,還禮道:“同喜,同喜。今天是劉某大喜之日,諸位一定要多飲幾樽喜酒。來,我敬各位一樽。”
王鳳第一個舉起酒樽,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武信侯,請!”
眾人也舉起酒樽,與劉秀一飲而盡。劉秀臉色通紅,笑意更濃。朱鮪話中有話地道:“武信侯,還是少喝點酒,保重身體要緊,千萬不可樂極生悲喲!”
劉秀坦然笑道:“大司馬不必多慮。成國上公不是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麼。劉秀官高爵顯,又娶嬌妻,今生足矣,何悲之有?倒是幾位大人每天為國操心,為陛下分憂。劉秀雖盡地主之誼,也不可以把幾位灌醉了。否則,陛下怪罪下來,劉某真要樂極生悲了。”
陳牧把酒樽一頓,不服氣地道:“武信侯,就憑你能把我們幾個灌醉了?來,來,來,咱們今幾個來他個一醉方休。陛下那兒別擔心,有我老陳擔待著呢。”
婚宴上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劉秀改樽為碗,逐個給朱鮪等人敬酒。自己也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談笑風生。但是,他酒量再大,也抵不過一席人,一輪酒下來,已是舌頭發硬腿腳發軟,一雙手舉著酒碗,洋洋撒撒,哈哈大笑,道:“喝……這今兒個高興麼,我沒喝醉……”
李軼一拉朱鮪的衣角,低聲笑道:“你瞧,這小子怕是掉進溫柔鄉裏去了,能有多大出息。”
朱鮪輕蔑地一笑。是啊,醉心於嬌妻的將軍成不了大事,翻不了船。劉秀不會對自己造成多大的威脅,何必耿耿於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