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議昆陽小人終作梗 劉文叔帶兵進昆陽(2 / 3)

宛城更始帝封賞有功將士,慶賀勝利。昆陽,鏖戰正酣。王邑、王尋改變戰術,雲車、地道、撞車並用,新軍天上、地下潮水般向昆陽撲來,漢軍將士與昆陽百姓拚死固守,戰鬥空前的慘烈。

他們一行人首先來到定陵。定陵守將謝躬聽明來意後,雖然對劉秀兄弟一向欽佩有加,但還是很遲疑。沒有更始皇帝的聖旨,自己怎麼敢擅自調兵?並且謝躬知道更始皇帝、王鳳和劉秀兄弟之間的微妙關係。若是自己聽從了劉秀的話,把兵權交給他,讓劉秀把兵馬拉走。將來王鳳肯定要把自己當成劉秀方麵的人,他抓住這個把柄,說你犯法,說你目無君上,這可是要掉腦袋的!

見謝躬遲疑,劉秀並沒工夫琢磨他心裏想什麼,耐著性子解釋說:“謝將軍,此刻軍情緊急,王莽四十萬大軍將昆陽包圍,而宛城正處於激戰之中,兩頭誰也照顧不了誰。我們現在隻有取得外援,內外夾擊,才有成功的希望。這種時候,哪有時間去請聖旨?非常時期,就應該做出非常的事情來。如果還要墨守成規,按規章辦事,隻怕到時昆陽被破,宛城兵敗,你我性命都難保。即使咱們僥幸逃脫了新軍追殺,在朝廷那邊,能放過咱們嗎?所以說,咱們目前情況是,一步不慎,不是叫新軍戕害,就是讓自家朝廷處死。如果能決然發兵,等大功告成,即使有點過錯,也可以原諒。王鳳王將軍現在就困在昆陽城中,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給皇上說清楚原委,自然沒咱們的事情。孰重孰輕,謝將軍應該還是能分得清的。”

“哎,對,對,真是這個理兒。劉將軍所言極是,在下糊塗,謝躬願聽從劉將軍吩咐。”謝躬聽劉秀前前後後分析一番,滴水不漏,確實是這個道理。現在自己處在夾縫中間,一下不小心,就可能招來殺身之禍。特別是王鳳還在昆陽城中,這點他當然知道,還是順應了人家省事。於是謝躬趕忙說道,額頭都急出了汗。

把這路兵馬敲定後,眾人不敢浪費時間,在定陵匆匆吃兩碗飯,稍作休息後,劉秀率領定陵的兵馬趕忙馳往郾城。

“將軍,此刻昆陽有難,王莽大軍包圍昆陽。這個自然不消說。目前軍情緊急,定陵守將已同意出兵援助,兵馬都已經帶來,但力量仍顯單薄,請將軍速調兵隨我前行,以便盡早解昆陽之圍。”進得城來,劉秀見到郾城守將王孝天,顧不上客套,三言兩語,直奔主題。

“好……這個,這個嘛,末將明白,請劉將軍先在客堂稍微歇息片刻,咱們隨後再商量!”郾城守將王孝天熱情地把劉秀等人迎在客廳,聽劉秀說完,滿臉堆笑,看不出其到底要怎麼樣。不過劉秀明白,像這樣的人,大都是騎牆之輩。他們想立功受賞,想升官發財,但又害怕冒風險,遇事唯唯諾諾,若不給他點壓力,他是輕易不願舍棄本錢的。

“王將軍,歇息倒不必了,我們要急著出發去解救昆陽。你若是發兵,我們這就帶走。若不願意,也不勉強。橫豎王鳳大人在昆陽城裏,性命危在旦夕,他曾點名讓你郾城派兵援助。你不願意也好說,我回頭稟報王大人就是!”劉秀一臉嚴肅,站起身來做出欲走的架勢。

“哎,哎,別,別走,末將不是這個意思。”王孝天忽然著急起來,起身拉住劉秀。王鳳和更始皇帝是什麼關係,王孝天身為大將,自然是心知肚明。與其說更始皇帝就是王鳳等人給推上寶座去的,倒不如說王鳳等人就是實際上的皇帝更為合適。得罪了這樣的人,能有自己的好日子過?若是自己不發兵,昆陽城被新軍攻破,王鳳等人都死掉了,那還好說。若是他僥幸活著回來,自己……王孝天不敢大意,立刻吆喝著讓集合隊伍,要他們跟隨劉將軍去解救昆陽之圍。

劉秀在心裏暗暗一笑,隨即忽然一陣心酸。想當初在舂陵,他們劉家兄弟在大哥劉演率領下,為複興漢室解救百姓,樹起起兵大旗,何等爽快。後來接連取得勝利,力量從小到大,雖然失去了許多親人,但能換來一片錦繡江山,他們雖死也會感到欣慰。可惜磕磕絆絆地走到今天,卻出現了這麼多難以預料的變故!現在自己竟然不得不打著別人的旗號來為大漢江山辦事!唉,可悲啊!同時,劉秀心裏也開始感到疑惑,還遠未打下江山之際,內部就這樣勾心鬥角拉幫結派,為了名利爭得不亦樂乎,這江山能打得下來嗎?縱使打下來了,推翻了王莽,換上個王鳳之流,又有什麼意義呢?

可是這些也隻是在一念之間,他還沒時間靜下心來思索。此刻他感到自己就如套進車架裏的驢子,隻能被動地往前走了。至於將來會是一番什麼樣的情形,隻有走著再看了。不管怎麼說,原先想搬的援軍很順利地搬來,而且也隻有這些可搬。劉秀毫不耽誤,先率千騎兵馬從郾城出發,直奔昆陽,其餘部隊隨後趕到。

然而,就在這樣一個關鍵時刻,人人都以為大局已定的時候,一件誰也沒有料到的事情發生了。入夜的天幕下群星閃爍,空曠而遼遠,漠視著人世間的鐵血苦難。忽然,兩顆寒光逼人的星星不知從哪裏斜飛下來,轉瞬變作通紅,似乎帶著一聲尖利的哨響,滑落到不遠處新軍中軍大帳的上空消失了。

“啊,流星,這麼大?!”王邑驚疑地瞪大眼睛,他在宮裏這麼多年,雖然沒讀過多少書,但關於天象和人事之間關係的傳聞聽的多了,也深信不疑。他忽然記起曾聽一個給皇上獻讖語的方士說過幾句帶韻的話,天星對人事,一星一預示。不懼星高遠,但怕星流失。兩軍交戰時,流星主帥亡。

流星主帥亡?他娘的,還是兩顆,我和王尋都有份兒!王邑驚恐地閃過一個念頭,本能地倒退幾步。正好有支流箭飛來,從耳旁擦過,王邑更是出了一頭冷汗。月黑風高,亂糟糟的,火把又照不清楚,別說讓流箭誤傷著,就是新軍中哪個心懷叵測的將校或兵士,趁亂給你一刀,也照樣要命!若是自己不親自在跟前看著昆陽城破,將來給皇上的表功奏章裏,未免要使自己的功勞遜色許多。他娘的,死水裏的老鱉,他還能跑哪兒去,明天一早,照樣大破昆陽城!就讓賊兵多活一夜,有什麼打緊?

飛快地盤算一下,王邑直起腰身大聲下令:“停止進攻,留下小部分兵丁在這裏看住,其餘兵將,撤回營寨,明日一早,殺進昆陽城去!”

大家雖然不理解建功心切的主帥何以忽然變了主意,但不讓拚命了,人人都高興,立刻答應一聲,呼哨著撤了回去。

已經準備著城破拚殺一場爾後壯烈死去的漢軍,對新軍突然的舉動莫名其妙,但不管怎麼說,又熬過了一劫。王常趁這個空兒,招呼大家趕緊把缺口用石頭磚塊給塞住,倉促間整治得很粗糙,但有個遮擋,總比沒有強。大家略微鬆一口氣的同時,情不自禁地想,明天呢,明天的現在,自己仍是個大活人,還是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一想到這些,人人不寒而栗。

一個騷動不安的夜晚終於艱難度過。然而奇怪的是,時辰已經過了辰時,夜色似乎仍沉沉地不肯退去。王邑很是奇怪,站在大帳內仰脖子觀察半晌,才恍然大悟,不知什麼時候,起了漫天大霧,霧氣奇怪地濃重,幾乎是對麵看不見人影。“他娘的,什麼鬼天氣,這仗還怎麼打?”王邑嘟囔一句。

王尋跟在身後,安慰似的對王邑說:“司空不必擔心,橫豎昆陽已經把握在咱們手中,遲一天早一天也沒什麼打緊。我看這天氣也是上天格外照顧,看咱們連日勞累,讓咱們大功告成前先休養一下,以便進城後拿那幫賊兵賊將好好出口氣。走,皇上禦賜的宮廷酒一直沒機會喝,正好趁這個機會品一品,大醉不得,但微醺也甚好。”

就在這濃重的霧氣中,昆陽東南方向的官道上,馬蹄聲疾如密雨,一隊不長不短的騎兵正悶著頭往前拚命趕路。劉秀一馬當先,眼光費力地搜索著道路兩旁的樹梢,不使人馬斜衝到路外邊去。

“諸位兄弟,據我估計,昆陽城已經近在眼前了,大家再加把勁,建功立業的機會到了!”劉秀大喊一嗓子,聲音在濃霧裏回蕩,給別人也給自己打氣。這次突圍搬兵,從定陵和郾城共搬來近萬人的兵馬,走不多遠,劉秀就發現大隊人馬騎兵步兵混雜在一起,行動相當緩慢,照這樣下去,隻怕走到半路時昆陽就得陷落。“兵不在多而在精,將不在勇而在智。”急切間劉秀腦海中閃過不知從哪本兵書裏看來的一句話,立刻傳下令去,自己為先鋒,率領千餘騎兵,日夜兼程往昆陽方向趕,其餘的步兵盡量走快點,能走多快走多快。即使是這樣,劉秀粗略算計一下,離王邑的新軍圍困昆陽,也有一個月了。

“今天是五月底了吧?”在馬背上抖動韁繩,劉秀身子上下顛簸著問身旁的鄧晨。

“六月初一,六月裏有這樣的大霧,真是少見。”鄧晨氣喘籲籲地回答。

“河南一帶連續幾年幹旱,現在氣候潮濕了些,有霧並不奇怪。”劉秀忽然放慢一點速度,若有所思地說,“昨天夜裏趕路時,我注意到太陽周圍白雲繚繞,日落時分晚霞很濃。有本書叫《俗語集成》,裏麵有句話叫‘雲下日光,明日有雨;午後日暈,飛沙走石’,又提到一句,說是‘日沒胭脂紅,無雨必有風’。當時我就知道今天的天氣好不了,依我看,這濃霧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一會兒必然會消散許多,但隨著霧氣的消散,可能有狂風驟起,飛沙走石。我們人少,正好利用風沙威勢,打新軍一個措手不及。大家趕快些!”說著揮動馬鞭,加快速度向前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