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留在原地的弼道眼睛也變得模糊了。原來武皙也會哭啊。融化於舌尖上的鹹澀讓他猛然回過神來,一下子陷入了思考中。他為誰而哭?是為了被他自己拋下的鬆花,還是為他自己的欲望感到羞愧和可悲?弼道不明白武皙到底為何哭泣。他始終無法原諒武皙,即便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這個資格原諒武皙。他認識武晳這麼久了,印象裏的武皙絕不是這種人,他不會這樣的。因為那個瘦得皮包骨頭、臉上長滿雀斑的女人,曾經那個俠肝義膽、意誌堅定的男人,那個他無比尊敬的榜樣居然變了。僅僅是為了那樣一個丫頭!弼道的牙咬得咯吱咯吱響,像碎掉了一樣。他絕對不會饒恕這個拐跑武晳、讓鬆花陷入絕望的女人。弼道看著漸行漸遠的武晳,還有他身邊那個你儂我儂的女人,心頭的怒火再一次燃燒起來。憤怒衝擊著他的頭腦,他握住腰際的刀,像疾風一樣朝武皙的方向追趕而去。哢嚓!金屬擊打的聲音讓飛燕回過頭來,發現就在自己的眼前。武晳本想用右手抵擋雙手抓著刀的弼道,但卻向後退了一步,額頭上的汗吧嗒吧嗒掉落下來。“弼道啊!”“你不能走,武皙哥。你不能就這樣拋下鬆花走掉。”“就當我死了,就當我兩年前就死掉了!不要現在才以為我死了。”“明明看到你還活著,我怎麼……!你還真不如死了算了!”武晳用腳朝著他的小腹“啪”地踢了一下,弼道猝不及防,一下子摔倒在地。即使摔倒了,結了冰的路麵又很滑,弼道也絕不放下手裏的刀。他的眼中藏著深深的背叛感和絕望感,從緊咬的牙縫中傳出混著哭腔的話語。“因為這個女人,你就要殺了我?”“你讓我們走吧!我不能再回到你們身邊了,不會回去了。”“所以如果我拚死阻止你走,你就算把我殺了也要走,是這個意思吧?反正就是要和這個女人一起走!”“我怎麼會……怎麼會傷害你呢……”武晳低沉的聲音中帶著嗚咽。但弼道看著咬緊牙關拿刀對準他的武皙,滿臉都寫著失望,“哼”地冷笑了一下。真是變了。武晳哥變了,變得已經完全回不到以前的樣子了。他兩隻手抓住刀柄高喊著,用盡全力跑向武晳。“就算殺了你,也要把你帶到鬆花麵前!”弼道在邁步之前就已經感覺到,這一次自己可能要死了,以他的實力,根本不是武皙的對手。弼道也知道,武晳完全沒有一丁點想要傷害他的意思,但是為了保護他身後的女人,武皙沒有別的選擇。對弼道來說也是如此,一想到可憐的鬆花,他也別無選擇,滿心想著要把武皙帶到鬆花麵前去,即便帶回去的不是活著的武皙,他也必須做到。“呃啊啊啊啊!”武晳拿出刀,那一瞬間好像要切斷弼道所有的氣場。“弼道!”武晳忽然聽到一個女人悲壯的高喊聲,手上為止一僵。他看到小河那邊的樹叢中氣喘籲籲跑過來一個女人,她的臉頰和鼻子凍得通紅,口中像煙囪一樣呼出白氣,兩隻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鬆花!武晳認出是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一下子摔倒了。弼道的刀深深地紮進他摔倒的身軀裏,紮進了他的骨縫。短暫的寂靜被即刻打破,鬆花從滑溜溜的小橋跑了過來,飛燕驚訝地一直搖晃著武皙,好像整個人都要癱在他的身上。她悲痛地高喊著,整個寂靜的清晨都被飛燕的喊叫聲打破了。但武晳依舊安靜地躺著。忽然時間仿佛停滯了下來,還沒有聽到武皙的聲音,鬆花就哭了--原來這挨千刀的真的還活著!鬆花哭成了個淚人兒,臉都花了。武皙模模糊糊地看到她就放心了。抱歉--他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嘴唇微微地顫抖著。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發出了聲音,但感覺連嘴唇都變得異常沉重。抱歉,把你拋棄了,我最後選的人不是你。我想和飛燕一起遠走高飛。如果沒有我,飛燕在這個世上活不下去,我要和飛燕……但我卻看不到你的樣子……飛燕……他閉著眼睛,好像猛獸進入了冬眠。武皙最終也沒有看到飛燕,在眼前一片深邃的黑暗中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