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記住白天來貸大米的那些人嗎?那些人從附近院裏借糧食吃,卻承擔不起高昂的利息,才變得一貧如洗。那些禿驢們把流氓地痞什麼的都弄過來,村民家裏能拿走的不能拿走的全都一掃而光了,對吧?”“所,所,所以呢?”“那個流氓叫做獨眼龍。”“去,去,去找,找他嗎?”“你說的也許是那個人吧。曾經有幾個月一有空就去找,但都撲了個空。從沒想過離我們這麼近!”“如,如,如,如果找到的話?怎,怎,怎,怎麼樣,怎麼,樣做呢?”“先得確認吧,確認是不是真的是那個人。”“如,如,如果是的話呢?”“……不知道。”弼道用沉穩的聲音低聲說道。“至於怎麼做,見到確認以後,就自然明白了。要麼今天你來巡查吧,明天如果有人來找我,就說我去砍柴了。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去哪兒了,特別是不能告訴鬆花,絕對不能!”“好,好,知道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不是很近,所以鬆花基本上沒聽全。但最後“特別是不能告訴鬆花,絕對不能!”,斬釘截鐵擲地有聲,她聽得很真切。“什麼絕對不能?”鬆花的好奇心一下點著了,她迅速趕到兩個男人說話的地方。此時,弼道已經消失不見了,隻剩下炎福呆呆地站在那裏。“弼道去哪兒了?”炎福被鬆花冷不丁像鬼一樣從後背說話嚇到了,栽了個跟頭,瞬間倒吸一口涼氣。原本蜷縮著腿,全身僵硬,雙手掐著腰,在知道俯視自己的是鬆花之後,炎福才安下心,呼出一口氣,與此同時又慌張起來,眼神向四處閃躲。“我問你弼道去哪了!”她一催促,炎福額頭上的汗就在寒風中啪嗒啪嗒掉了下來。怎麼就能被鬆花給抓住!他皺著眉頭,哭喪個臉。如果算起年齡來,他比鬆花大了有十歲,但鬆花的氣勢總是咄咄逼人,所以在她麵前總是顯得手足無措。不僅僅是炎福,福田莊的其他男人也是如此。同樣都是瘋丫頭,珊就很心軟,鬆花卻很霸道強勢。炎福焦躁不安,於是便按照弼道的叮囑回答道:“去,去,去,去砍,砍,砍柴了……”“這時候去?不要用這麼草率的借口糊弄我,實話實說。弼道最近幾個月每隔個十天半月的就離開莊舍出去晃悠,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他到底去哪兒,去做什麼了?”“我,我,我,我,我不,不,不知道啊……”炎福在她犀利的眼神中蜷縮著,但鬆花依然咄咄逼問,不肯放過他。炎福就像一隻待宰的羔羊,被賣肉的女屠戶拽住腳趾,從後背釘起來一樣。鬆花的眼神泛著藍光,瞪著炎福。“既然你不知道,那為什麼絕對不能和我說?快說,弼道到底幹什麼去了!像我們這種隱居的人,如果編造事實的話,死的可不隻是我們自己。這裏的人,孩子們,宅主,全都得完蛋!知道嗎?趕快說啊!”“不,不,不是什麼,危,危險的事……隻,隻,隻是去,去,確認,認,去了……”“去確認什麼?”“啊,那,那個……那,那,這,嗯……弼,弼,弼道囑咐我,絕,絕,絕對,不,不可,不可以說……”鬆花氣勢洶洶,怒火眼看就要冒出來,房間裏的光隱隱地透過來,在黑暗中,她的眼睛顯得更加可怕。為了遵守和弼道的約定,炎福使盡渾身解數堅持著,一副要把真話爛在肚子裏的架勢。然而鬆花何許人也?在她反複威脅之下,各種借口都不頂用。眼看實在沒有辦法,炎福開始透露真話了。“去,去,去核實,核實個,人。”“什麼人?”“上,上,上一次襲擊的時候,來找我,還有宅主,還,還有,孩,孩子的一個,男,男人。”“為什麼要找這個人?你不是說是第一次見麵的人嗎?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住在哪兒,就這麼走了?”“其,其,其實,以前,以前好像,好像見,見過,那,那個人……”“誰啊?”“左,左,左,左眼,受了,受了刀傷的,那個,那個男的……弼,弼,弼道叫他,武,武,武,武皙……”鬆花的眼神和呼吸都僵硬了,頭發、身體和四肢也猛地一收緊,並非因為嚴冬刺骨的冷風。她僵硬得像石頭,像冰塊,眼前的炎福受到了驚嚇,一雙手微微地顫抖。“鬆,鬆,鬆花!哎,哎,哎呦喂……”可能是因為站在那兒會凍死掉吧,炎福伸出手,想要拍拍鬆花的肩膀。手指剛要觸碰的那一刹那,鬆花忽然發出像寒冰一樣陰森冰冷的聲音--“所以弼道去哪兒了?”武晳抑製住劇烈的興奮,加快了腳步。如果騎馬的話,也就是一會兒的工夫,但他卻隻是用兩條腿來走路,穿著一雙結實的皮履,這是沒打算出遠門的穿戴。但確認是她的一瞬間,雙腳便完全不聽使喚了。玉芙蓉!年前就開始找的那個妖婦終於來了。“不然的話,這娘們兒估計一輩子都要躲在宮裏不出來了。”他狠狠地攥住拳頭裏的簪子。這支雕刻著花紋的、表麵凹凸不平的銀簪正是讓他此時出來的原因。他脅迫別人還債的時候,一個女行商拿著女人們喜歡的裝飾品出來賣,好像轉了一整天,然後走掉了。女行商前腳剛走,武晳後腳便到了。他看到正在愛不釋手欣賞首飾的飛燕,雖然飛燕對首飾什麼的並沒有太大的欲望,但也並非完全不迷戀。從寧仁伯府逃出來的時候,順帶拿走的首飾都已經用了,連綁身體的綢緞布的碎片都覺得是好的。簪子、發箍、耳環、戒指、串珠、香囊、彩線……都和她說再見了。對他們來說,唯一剩下的能稱為首飾的物件兒,就是在柔心的山寨裏得到的鬆花的簪子。但對武晳和飛燕來說,鬆花這個話題是敏感的,所以武晳當然要將鬆花的簪子藏到飛燕看不見的地方。女行商走了之後,武皙從飛燕的臉上模糊地看到了失望的表情,無論如何,他也要追上女行商,選一個銀簪子回來。這是給她的第一份禮物,武晳選好了簪子,手指微微顫抖。也許這個簪子會成為她的護身符吧。武皙遇上了王和朝廷從江華返回開京的隊伍,他和街邊的眾人一樣,頓首等著隊伍過去。就在隊伍經過的那一刻,他忽然聞到一股並不陌生的香氣,一下子睜大了眼睛。甜甜的香氣勾住了周圍的男人們。以王和公主為首的貴人們幾乎都過去了,在最後出現了一位穿著華麗裙子戴著蒙首的女子。“是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