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不畏世情、不懼人言。”
身在攬翠亭的王詢喃喃自語,這樣的感覺既陌生而又熟悉。
他本來在這亭中石凳上坐得都要睡著了,今日他可以說是被人拖過來的。
亭下這些女子是母親長公主為他精心挑選的,隻要他選中其中一人,估計她們都能欣然應允。
在外人看來他現在的生活和地位為已經如日中天,再也沒有其他的希冀。
但是生活就是這樣,如魚飲水、冷暖自知。
年少時的抱負,華陰山下朗朗書聲,這些已經離他越來越遠。
兩年前他從華陰山回到京城,卻發現他所學的治國之道卻一點用處都沒有。
外戚的身份使他隻能遠離仕途。隨便一句與國策相關的話,隻要從他的口中說出,就會變成後黨幹政,被人攻擊。
從此,他隻在國子監做了一名普通的博士,隻埋首經義,不談國政。即使監生們辯論再激烈,他也隻是在旁邊,從不發表意見。
本以為這就將是他今後幾十年的生活方式。
誰知,在今日的攬翠亭上讓他聽到了這句話。
陌生是因為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這些句子,而熟悉是因為這仿佛是在他的心底一直存在的句子。
今日,卻被一個小娘子說了出來。
連小娘子都懂的道理,難道他還做不到嗎?
**********
同時被長公主和瑞娘的對話吸引的,當然還有藏身在假山之後多時的韓絳。
開始他隻關心這些小娘子們什麼時候才會散去,他才能從這裏出來。
如果她們再不走,他就不管了,直接衝出去了事。
但此時瑞娘的聲音響起:
“長公主可以要問策?”
這聲音沙啞中透出沉穩,還有一絲玩世不恭。
這聲音之前他隻聽到過一次,就是那日在小望山中的那一片火海。
那大馬金刀坐在火場的女子,那樣神采飛揚、氣勢如虹。
這樣能夠麵對長公主還能侃侃而談的,除了她,還能是誰?
韓絳突然之間不急了,靜靜地聽著瑞娘的每一句話,直到這些小娘子都走幹淨。
他才想起來還是不知道她的姓名,但是能夠參加長公主賞花宴的小娘子在京城不足百人,不是嗎?
找到她,看她究竟是否真有三頭六臂。
******************
公主府棲鳳堂
長公主卸去了一身的行頭,懶懶靠在貴妃榻上,手持暖爐,一下一下拂著爐罩的流蘇。
冬日陽光照在身上,貼身侍女手拿繡錘,輕輕敲打著她的小腿,長公主漸漸神色放鬆。
公主府韓女史隔著瑪瑙珠簾看到長公主背著眼睛,正要轉身退出。
長公主突然睜開眼睛:“如何,查到了嗎?”
“回稟公主,張瑞娘的父親張鐸自太宗十三年考中進士,一直外放西北,政績倒是不錯,但也沒有什麼特別。今年由於他精通農事,戶部特招他進京任郎中,協理農務。平日為人剛正訥言,與同僚相處也是一般。”韓女士語氣平平,看來這張鐸的五品官在她眼中毫無特別之處。
“哦?他平日對新政也沒有什麼特別見解嗎?”長公主不禁納悶。
“未曾聽說。”韓女士搖頭。
“這張瑞娘呢?有何出奇之處?”
雖然知道張瑞娘是自家小姑未過門的媳婦,不過她也不太關心。因而今日開始,長公主並未留意張瑞娘。
直到王芙清幾次隱隱針對,她才開始正視瑞娘。
她素知這侄女心高氣傲,自身也有幾分本事,因而平日刻意提攜,也希望她日後能夠嫁得高門,對自己的女兒皇後芸清能夠有些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