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君子動口不動手。”陸嘉鳴沒想到踢到了鐵板,尷尬回應。
王詢坐在上首沒有說話,心裏卻暗暗記住了韓絳,他隻是聽聞英國公次子精通武藝,在殿前司虎翼營中任副指揮使,但平時很少與人交往,隻在營中操練,以為他不過是一介武夫。沒想到今日赴宴,韓絳一席長衫,絲毫沒有武將的粗俗,反而儀表堂堂、風采不凡。隻是這出言未免過於霸道了。
兩邊的士子們看見韓絳將陸嘉鳴頂在了當場,心中不禁也出了口氣,誰讓你剛才這樣咄咄逼人,一幅憂國憂民、舍我其誰的架勢。現在拔了虎須,惹惱了人,卻沒了聲氣,方才的本事呢?!
韓絳看陸嘉鳴麵紅耳赤,也沒再說,起身走出了暖閣。閣外寒風習習,韓絳頓時感覺剛才的煩悶一掃而空。
“我去換件衣服。”範瑗隨他出來,喚過自己的小廝。
韓絳點點頭,“我就在這裏走走。”
“可不要衝撞了小娘子們。”範瑗朝韓絳眨眨眼。
韓絳無語,這範瑗總是知道如何說出最不合時宜的話,他臉一板,範瑗笑著跑走了。
******************************
公主府的花園占地廣闊,韓絳望看見東麵有一個館閣,有人影進出,想來就是女子們雲集的玲瓏館。於是遠遠避開,繞著湖邊來到一處假山下麵,這地方又避風而且向陽,望過去,冰封的湖麵倒映著陽光,銀光閃閃,安靜又溫暖。
韓絳找了一塊石頭坐下,心裏想著剛才在暖閣與陸嘉鳴口角的事,有些後悔。雖然不喜陸嘉鳴那樣紙上談兵、咄咄逼人,但自己已經年近二十歲,又比他強在哪裏呢?
父親英國公在十七歲那年將他從西北軍中調回。他回到京中參加禁軍也已經三年了,雖然做出了一些成績,但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懷念西北那高遠的天空,那與西夏軍正麵交鋒時的漫天旌旗招展,仿佛要把整個天空都映紅。
韓絳背靠在山石上,閉上了眼睛。
“長公主,您看這隻梅花形態恣意,很有雅趣。”有女子的聲音從山後傳來。隨之是眾多女子環佩叮當、裙擺摩挲的聲音。韓絳一驚,難道是那些小娘子過來賞花了?正要離開,發現女子們腳步已經近了,現在出去已晚。他隻好向內躲了一躲,把自己藏身在山石之後。
“暖閣那邊士子們的詞填好了嗎?”長公主問道。
“稟公主,剛才郎君差人來報,那邊也評出了佳作已經呈上來了,隻是……”
“隻是什麼?”
“聽說那邊的小郎君們為了改製的事情鬧得很不愉快。”
“哦?”長公主很久沒有參與政事,本不想多做評論,但她向假山之上看了看,突然改變了主意。
剛剛她讓女史喚王詢到這假山上的攬翠亭,而她帶領著小娘子們就在這假山之下賞梅,如果這些小娘子中能夠有言詞打動王詢,入了他的眼,也能了卻她的煩惱。
轉頭望著打頭的幾位小娘子問道:“你們對改製怎麼看?”
幾人沒有想到長公主突然對朝政發問,大正朝雖然沿襲前朝女子地位不低,但也並不參與朝政,自然很少考慮這方麵的問題。
長公主看向了林熙真,林熙真一笑:“回稟長公主,小女資質駑鈍,一向對朝政沒有研究。”說完就轉頭回去繼續欣賞梅花。
王芙清正攙著長公主的手臂,聽她發問,想到長公主的駙馬,也就是她的大伯王頤一直以來在朝堂上都不太讚同李崇改製,想來這也是長公主的意思,所以說道:“侄女認為太祖立朝五十餘年,我朝繁盛似錦,聖人也曾經說過‘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可見祖宗成法不可違。”
“哦?”長公主沉吟了一下。
旁邊急壞了佟麗娘,她一直想要在今日宴上出出風頭,但是請人提前幫忙作的幾首梅花詩都沒有出彩之處,此時聽到長公主問話,連忙上前答道:“稟公主,小女也認為改製會動搖立國之本。”
“那又是為何呢?”長公主又深問道。
“這……”佟麗娘一時語塞。旁邊的王茜清眼睛一轉,看向了走在後麵的瑞娘。瑞娘此時正一心一意欣賞著院中的梅花,她對舞文弄墨不感興趣,但對賞花觀景卻興致很濃。
“不知道張家姐姐對這改製之說有何見解?”王茜清想瑞娘不過是一個五品官員之女,她爹都不一定對朝政有所了解,更何況是她?
“改製?”瑞娘團扇一搖。“小女子身在閨閣,還是不要對朝堂之事發表看法了吧。”
“話雖如此,但是長公主出言詢問,姐姐也應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王芙清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
看到王氏姐妹幾次三番對自己出言挑釁,瑞娘一直隱忍,此刻看著火候已到,挑了挑眉,正色站好。一時間眾人隻覺眼前女子好像立刻挺拔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