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眸緩緩頓身,說:“旋眸令殿下久侯,實在放肆,請殿下恕罪!”
“泠小姐言重了!”茶昶的話遠不止這些,他還想盡情一吐傾慕之聲,但他及時刹住了。幸虧他刹住了,否則,旋眸聽了之後,或許會立刻改變好不容易才做出的決定。
然後,沉默。
旋眸的手指輕輕觸摸著身旁一朵已經綻放的花兒。茶昶笑,說:“這花——”
“你能帶我離開這裏是嗎?”旋眸驀然這樣問。
茶昶有些驚訝。這是當然的。但是,片刻之後,他釋然了。他在想他的權勢。他沒有去想:實際上,他誤解了。這怨不得他。他剛來到西沃不久,他對泠家的認識,甚至連皮毛都算不上。
“當然!”茶昶回答說,“釋然”之後迅速地說。
旋眸的心在澎湃。她長這麼大,沒有走出過泠家大宅,從來都沒有。這一十六載裏,她可以隨意走出屬於她的那個小小的院落,她可以隨意出入泠家任何一處院落,但是,泠家大宅的大門到底在哪裏,她隻是“知道”而已。泠玖炎認為人心叵測,這個人間的人明爭暗鬥,有時候或許就隻是為了一碗飯食;他認為泠家的男人可以在外拚死拚活,但泠家的女人隻要呆在泠家大宅裏安享富貴就好。泠家的房屋因為有了泠家的女人才鮮活蓬勃,而泠家大宅的出入大門是隻為泠家的男人而建造的。可是,旋眸並不打算體諒泠玖炎的苦衷,一如她從來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是泠玖炎最疼愛、最珍惜的人。她的心裏隻有這樣的印痕:泠玖炎禁錮她的手足,一禁錮便是整整一十六載。這一十六載是她的牢獄生涯,她受夠了。
“你能把我的母親一起帶離這裏嗎?”旋眸問,問的時候,心裏想著她那苦守在一間小小的寢室裏的母親,眼眶裏是濕潤的。
“當然可以!”茶昶回答的時候,心裏隻想著他要帶這樣的絕世美人回到京城自己的宮闕裏去。旋眸的母親對他來說,不過是一件行李。
那時候,茶昶還沒有見過銀痕。實際上,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銀痕,即使是以後他成了銀痕名義上的親人的時候。因為,銀痕根本就沒有想過要離開泠家。這個,旋眸沒有想到。她本來以為,母親一定和她一樣,早已恨透了泠玖炎,繼而恨透了這個家;她本來以為,隻要有辦法逃離泠玖炎的禁錮,母親一定會毫不猶豫的。
“母親,為什麼不離開?難道您還沒有受夠這樣的罪嗎?難道那個男人對您所做的一切還不夠可恨嗎?”旋眸在恨,恨透了,“他寵愛每一位長相妖嬈的女子,他自稱風流多情,可卻把結發妻子冷落在一個角落將近二十載,他配做丈夫嗎?他對外聲稱是多麼地疼愛唯一的女兒,他把他能給女兒的都已經給了,把能為女兒做的都已經做了,可是,他竟把女兒禁錮在一個大宅院裏整整一十六載,甚至私自剝奪女兒選擇幸福的權利!他算什麼父親?他沒有資格做我的父親!他沒有資格做您的丈夫!他沒有資格要求您為他守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