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瘸子又往喉嚨裏灌了一口酒，爾後將左手上的酒瓶緩緩放下。李瘸子說，中田先生，我的這把槍的彈夾裏一共有十發子彈，我現在喝了酒，我這個人有個毛病，就是一喝酒，就容易衝動。而且這還不是最要命，最要命的是我一喝了酒，手指頭就不聽使喚。中田先生，要是我今天無意中把你給打死了，請你千萬不要怪我喔。
中田一聽這話，頓時冷汗淋漓。中田說，我鄭重警告你，我是日本國民，如果你再不把槍放下，我會通過日本駐華大使館對你的暴行進行指控……
李瘸子打斷了中田的話，他笑著說，好吧，好吧，我最親愛的中田同誌，我可以把槍放下。但是，你需要回答我的一個問題。
中田這才鬆了口氣，他說，你問吧，但問完後請快點把槍從我頭上拿開，我不喜歡這個玩意兒。
李瘸子說，好，那咱們一言為定。你告訴我，你來中國的真實目的是什麼？
中田的額頭上又開始冒汗，他說，我是來旅遊的……
中田的話還沒說完，李瘸子就快速的將槍上膛完畢，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中田的太陽穴。李瘸子說，稻本先生，你真是來旅遊的嗎？
中田這下完全慌了神，他顫抖著轉過頭，看了李瘸子一眼。在時強時弱的燭光下，中田麵如死灰。我和益西娜姆看得一頭霧水，不知所雲。
李瘸子剛才那話一出，中田如同泄氣的皮球，一聲不吭的坐在地上。隔了半響，中田才緩緩張開嘴，他望了李瘸子一眼，說到，看來，我們所有的行動都沒有逃過你們的監控，如果我沒有猜錯，鷹眼肯定已經被你們控製。我承認，我來中國的真實目的是……
中田的話還沒有說完，槍聲突然響起，中田應聲倒地。我以為是李瘸子的槍走火，哪知回頭一看，才發現那子彈是從百惠的槍中所發射出來的。隨即，百惠將槍口對準了我的腦袋。
李瘸子先是一驚，爾後將手中的槍扔到地上，舉起了雙手。李瘸子說，白石小姐，放了他，你有什麼要求盡管說，隻要你不傷害他，所有的要求我都會盡量去滿足。但也請你明白，你現在的行為隻是讓你罪上加罪。告訴我，冉冉在哪？你們來中國的真實目的究竟是什麼？
中田？稻本？百惠？白石？我聽得完全糊塗了，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李瘸子的真實身份是什麼？中田和百惠的真實身份又是什麼？無數的疑問突然閃現在我的腦海，我感到四周靜得出奇，隻有太陽穴上傳來陣陣冰涼。
百惠一陣冷笑，左手使勁了勒住了我的脖子。百惠說，既然你早就知道事實的真相，何必要隱藏到今天。你這樣做，不覺得累嗎？
李瘸子說，演戲要演全套嘛！你不知道，為了抓你們這夥人，國安局的領導專門把我送到中央戲劇學院表演係進修了一年。你看看，我的表演功底還不錯吧。等到以後退休了，我真準備去當演員。白石小姐，我看你也是貌美如花，做什麼不好，非要做間諜。不然，你現在可能是一名優秀的日本AV演員。
百惠說，做一名和父親一樣的優秀間諜，是我從小的夢想。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誰笑誰哭最後才見分曉。不過，我保證，你肯定抓不到我。我會將最後一顆子彈留給自己。
話畢，百惠拉開催淚彈的引線，瞬間，我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眼睛和鼻子像是灌了辣椒水一樣難受。百惠在我的耳邊小聲說道，寶貝，我們還會見麵的，保重。隨即，百惠消失在一片夜幕之中。
中田死得很慘，白色的腦漿撒了一地。中田死的時候，沒有閉上眼睛。我不知道，他是否想過自己會有這麼一天，倒在自己人的手中。或許他早已明白，這份職業一旦選擇就終無回頭之路。我們處理好中田的屍體後，益西娜姆轉著經筒給他念超度經。我坐在益西娜姆身旁發呆，突然記起了什麼，我回到帳篷，卻發現包中的阿姐鼓已經不翼而飛。在帳篷裏，李瘸子講起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坐在李瘸子的身旁，像是在翻閱一本長篇小說一樣，聽著李瘸子漫不經心的話語，自己也仿佛步入了他的生活。和李瘸子相遇，使我對今後的人生有了更多的期待。望著這片高原土地，我看到了無數李瘸子這樣的男人，他們隱姓埋名，客走他鄉，隻為了當年莊嚴的承諾。多少年過去了，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死了，可是他們卻還活著。他們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不動聲色的遊走在人群之中。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實名字，沒有人知道他們從哪裏來，有一天又會去哪。他們隻是一串數字，或是一個代號。他們的生命之輕，仿佛一陣風就能帶走。他們的生命之重，曆史車輪永遠載著他們的名字。李瘸子喜歡講述自己，似乎隻有這樣，他才能一次次的回到過去，回到那些陽光燦爛的日子。
1982年的冬天，川藏高原下起了暴雪，最深的積雪達到了五米多，牛場上成千上萬隻犛牛被凍死，牧民的眼淚全部撒進了雅礱江。那一年，對於整個川藏來說，是一個名符其實的災難，而已經在武警交通部隊服役六年的李瘸子也麵臨退伍。李瘸子在部隊裏拿了兩個三等功，第一個三等功是在他入伍的第二年，有一次他們在理塘炸山開洞，炸藥一響，山上的飛石也跟著滾了下來，李瘸子一把推開了連長，自己的下身卻被一顆石頭砸中。第二個三等功是在退伍那一年，李瘸子參加了總隊的軍事大比武，李瘸子拿到了總隊個人第二名，回到連隊後李瘸子又拿了一個三等功。所以在李瘸子退伍的時候，他的胸前掛著兩枚軍功章，按照當時的政策，隻有在部隊裏拿到兩個三等功的戰士都可以提幹，若是不願繼續在部隊裏待下去，國家將負責安排工作，若是連工作都不想要，國家也會提供一筆不菲的創業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