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午夜行屍(1 / 3)

要不是因為我的緣故耽擱了兩日,不然我們早就到卡瓦洛日神山了。眼看包中的罐頭已所剩無幾,這叢林裏又是怪物連連,早點走出蛇王溝,心裏就會更踏實點。夜半十分,我們三人又踏上了前往卡瓦洛日的征途。

天黑路窄,我們不敢走得太快,怕是一不小心,又遇上了那群黑蜘蛛。中田背著槍走在最前麵,我手拿強光電筒走在最後,百惠走在我們中間。走了一陣,我就被凍得全身哆嗦。這夜裏溫度實在太低,稍不留意就會把身體給凍傷。

我以前就聽李瘸子講過,他還在川藏當兵的時候,有一年的三月,有一夥藏獨份子夜裏偷偷的放了一把火,將鄉政府給燒了,還在鄉衛生院的牆上用藏語寫了很多反動標語。李瘸子所在的部隊隸屬於武警交通,這種抓人的任務一般都是當地公安的事。但是那個時候,整個公安局也就二十多個人,而且武器裝備相當落後。當地縣政務就找到李瘸子所在的連隊,希望他們能幫忙進山逮人。李瘸子和一個山西娃帶著兩個班的人去了山裏抓人。可是山裏頭荒無人煙,黑燈瞎火的什麼也看不到。走到半夜,戰士們個個精疲力盡,都不想再往前走了。李瘸子也覺得反正大夥都盡了力,要不就現在這裏休息,等到天亮再去找。李瘸子就和那個山西娃班長商量了一陣後,就決定讓全體戰士就在山邊休息。這高原的晚上,冷得要人命。那些戰士大部分都是內地進來的,在山上走了幾個小時,體積消耗非常嚴重,基本上是一躺下就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李瘸子的班上有兩個戰士起不來了。李瘸子以為他們是在偷懶裝病,硬是將其中一個年輕的戰士從地上拉了起來。可是那個戰士剛站起來,李瘸子就聽到從那戰士的膝蓋處傳出嘎吱的一聲響,那個戰士瞬間就倒在了地上,雙腿沒一會就腫了起來。送到縣醫院後,醫生說那兩個戰士的腿都被凍斷了。

我們在叢林裏穿梭了一陣,就看到前方遠遠的走過來兩個人。我在心頭納悶,這鬼地方白天也不到一個人影,晚上怎會還有人來。我轉瞬一想,該不會是又遇到行屍了吧。

我正想著,中田和百惠已經走到了那兩個人跟前。我也沒有再多想,幾步跑到了他們跟前,看到是一對年輕的情侶。

那個男孩和我一般年紀,他說他和他的女朋友都是川大的研究生,明年就要畢業了,兩人就約好在今年暑假一起去卡瓦洛日旅遊。可是進山不久,兩人就迷路了,他女朋友又出現了嚴重的高原反應,希望我們能幫幫他們。

這個時候天空中突然飄起了大雨,前方的路很快就變得泥濘起來。我們三個和議後,決定明天再走。一是雨越下越大,怕遇上泥石流;二是想幫一幫那對情侶,讓他們吃飽睡好再走。百惠將最後三盒罐頭拿給了他倆,我心想這下可真被中田說準了,真要吃蚯蚓了。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我們五個人躺在帳篷裏胡亂的說了會,講了些各自入藏後的經曆,就都睡著了。那對情侶睡在我的旁邊,我躺在床上總覺得有點不對。但究竟哪不對,我也一時說不出。

半夜,我被一陣寒意冷醒,爾後就翻來覆去睡不著了。我翻了一下身,正好和那個男的麵對麵。我總覺得有一雙眼睛正看著我,當我睜開雙眼,我頓時嚇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那男的居然正瞪著眼睛看著我。我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又閉上了眼睛,心髒卻越跳越快。我心想,媽的,該不會是遇到同性戀了吧,哥雖然風流帥氣,但對男人是提不起一點興趣的。

半響,那個男人起身站了起來。他走到帳篷外,過了一會,那個女人也跟著走了出去。我一時好奇,這半夜三更的他們跑出去做什麼。我躡手躡腳的走到帳篷門口,這一看,我的魂魄都差點被嚇了出來。

那對男女此時已經沒了一點人色,滿臉蒼白,和死人沒有什麼區別。更恐怖的是,那男女手中各拿著一隻還在掙紮的小蛇,他們用牙齒將那蛇撕扯成幾塊,然後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沒一會功夫,那兩條蛇就被他們吞進了肚子裏,隻有嘴角還留有蛇的鮮血。

我嚇得雙腿發軟,卻突然感到身後有一個人。我轉過頭,看到是中田和百惠後,這才放下了心。想必他們也見到了先前那恐怖的一幕,個個都大張著嘴,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樣。

等到我們反應過來時,那對情侶已經不見了蹤影。我們連忙收好帳篷和行李,飛也似的逃走了。

可是緊接著,更恐怖的事來了。我們在叢林裏走了四個小時,天也開始有些蒙蒙亮,我們幾個的膽子這才慢慢大了起來。可是沒走多遠,又聽到前方傳來人說話的聲音。我們幾個有了先前的經驗教訓,斷定前方肯定不是活人。

我們三個跳到路旁的草叢裏,趴在地上,密切的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幾分鍾後,叢林裏果真出現了一群身著老式軍裝的男人。他們帶著五角星軍帽,胸口掛著毛主席像章。等到他們走進,我才看到這群人當中有的沒有手,有的沒有腿,有的沒有腦袋,還有的隻有下半身。

我聽見他們在說話,他們的口音來自五湖四海。

有人說,老五找到沒?就是那個四川娃,他還欠我二十顆子彈呢。說好要還我,現在人影子都不見了,這小子太不講信用了,要是讓我碰到他非收拾他一頓不可。

有人說,那個說話有點大舌頭的老五?他的身子找到了,就是腦袋不見了。我看你那子彈就不用要了,你的手都沒了,拿著也沒用了。

有人說,放屁,子彈是兵的膽,你懂不?當年我們打小鬼子的時候,寧可少帶一斤米,也不願少帶一顆子彈。你們沒上過戰場,我說這些你們也不懂。老子生是兵的人,死是兵的魂。

有人說,你還說這個幹啥子喔?死都死了,還想著你是當兵的。算求了吧,咱還是不要說這些傷心的事。你愛國家,但是國家不愛你。你看我們死了幾十年了,國家都沒派人進來找過我們。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把我們這堆爛骨頭運回北京,然後和我那個婆娘埋在一起。

有人說,你那婆娘搞不好早就改嫁了喔。哎,我們這些上過戰場的人,其實又有幾個會怕死。隻是覺得死得冤,死得不明白。當初來西康的時候,哪個又曉得我們一個都活不出去。高原漂亮得很,漂亮得要了我們所有人的命。我寧可死在戰場上,也不願死在這山裏頭。現在是哪一年,我都記不清楚了。但我做夢都想著回家,我想我的傻娘,我想我那隻有一隻眼睛的爹,我想我的閨女。李連長,是你把我們帶出來的,你就帶我們回家吧。

有人說,兄弟們,我也想家,我也想娘,我也想女人,想家門口那條叫小黃的土狗。你們不要急,祖國是不會忘記我們的。我們是中國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沒有得到收隊的命令,死也不會離開。

天很快亮了,那群男人也慢慢消失在叢林之中。他們的聲音卻依舊在我耳邊飄來飄去,他們的靈魂像哨兵一樣守候著這片神秘的高原土地。

有太多的人倒在了去卡瓦洛日的路上,所以他們後來變成了行屍。有太多的的靈魂飄蕩在高原的天空中,所以高原的雲朵總是飛得那麼快。

眼看就要天明,估計這行屍也不會再出來了。可是我們幾個剛上路,不遠處又走過來一個人。我在心頭罵了一句娘,心想這究竟是什麼諸事不利的日子,難不成現在死人也流行組團了。

我們和前麵走過來那人距離實在太近,躲是肯定已經來不及了。既然躲不了,那就麵對吧,大不了就是拚命。讓我們活不好,我也讓你死不清淨。我定眼一看,正朝著我們走過來那具行屍麵色蒼白,但居然還是個胖子。我和中田將槍上好膛,瞄準了前方的行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