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以睜開了,不要怕,不要慌,這次回不去,下次一定能回去!
不知從何時有了這樣的習慣,每次睡醒,在睜開眼睛之前,都要默默給自己以勉勵。並日日在半夢半醒之間輾轉重複,無歇無止。憑著毫無底氣的承諾讓自己有勇氣去麵對又一個三百年前的早晨,又一次希望的破滅。維持一個古人的生命於我已是太過艱難,企盼回歸的意願更是加劇我內心的煎熬,深深恐懼這痛楚已到了麻木的邊緣,介時,是否還有勇氣去尋覓回家的方向?
果然,還是一個春光明媚的早晨,還是寧壽宮,還是這個小屋,還是忙碌的晶玉,還是……到了現在,我無力去詛咒命運,哀歎不幸,一個人靜靜地從又一次殘酷的現實打擊中恢複,我驚異的發現用以複原的時間愈來愈短,昭然揭示著一種可怕的結局,我壓抑著自己不去想象,可命運之輪卻永無休意。
“錦心?”晶玉精致秀雅的麵龐放大在我的眼前,我得以從朦朧中複蘇,“那丹珠姐姐來了。”什麼時候屋子裏又多了個大活人?怪不得暖和了許多,感情兒是溫室效應啊!我照例歎了口氣,入宮也有幾天了,一直在接受英嬤嬤和那丹珠兩位胭脂虎(母老虎一詞有失文雅,故更名)的特訓。別說宜妃了,就連正經主子太後她老人家也無緣晉見。每天就局促在這方寸之地,違心的學習為“官”之道。隻是這“官”不談時政,不論經略,實在難為啊!
那丹珠一如既往冷若冰霜的站在那裏,一臉的不屑和敵意,我素與人為善,隻好淡淡說道:“姐姐,君子以厚德載物,請示教!”她依然故我,看來那天的事,耿耿於懷至今未能得釋。
本來女官上崗就業是沒那麼麻煩的,但總要和首侍女官溝通了解,以免禦前失儀。通過那丹珠對我的麵試,這位資深女官驚異的發現,我簡直一無是處!
遂作寧壽宮女官郭絡羅·錦心惡劣行狀如下,省戒後世。
一:誦讀經書,字多不識,擅改其意;
二:提筆寫字,形狀怪異,潦草無章;
三:針線女紅,經緯雜亂,血跡斑斑;
四:烹茶備饌,半日無茶,一日無饌;
五:整儀理容,三把梳子,兩瓶發油。
那丹珠女官在難以置信,氣急敗壞,忍無可忍,痛定思痛的情形下,毅然決然將一號胭脂虎英嬤嬤請來評判。英嬤嬤仔細看了看檢驗報告,也就是我的惡劣行狀。鎮定自若地遞還那丹珠,我心裏暗自讚歎,見了如此行徑,還能平心靜氣。薑還是老的辣啊!那丹珠不解的看向英嬤嬤,一向冷傲的眼神也瞬時充盈著敬佩和歎服。後者幽幽而道:“那丹珠,你真是氣糊塗了,明知我不識字,還不念與我聽?”
聽那丹珠把事實真相一一道明,又看了看了現場證據和犯案工具,再將淩厲痛惜的目光在我身上回旋圍繞一番,向那丹珠詢問:“後兩句是什麼意思?”那丹珠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才回道:“讓她沏茶,分不清茶葉,火候非大即小,衝泡亦不得法!讓她做幾樣拿手糕點,推三諉四,竟不從令!”那丹珠越說越聲音急促高亢,“讓她為我修飾儀態,整理衣履,居然摔壞了兩把梳子,還有一把不見蹤影,給她發油來用,一瓶落在地上,一瓶碰倒在桌上,灑我一身汙穢!嬤嬤,這樣的女官,失手頻頻,豈有隨侍太後鳳駕之理!”
我聽她說完,看著她,欲言又止,英嬤嬤麵色陰沉直盯著我,見我如此,隨我視線一看,竟不惱反笑說:“那丹珠,你頭上到是有把梳子,看看是不是不見的那個?”那丹珠聞言麵紅耳赤,急忙將梳子取下,對我瞋目切齒,橫眉怒視,氣得說不出話來。此時無聲勝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