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未落,就被男子一雙大手握住。女子掌心的細膩,如蠶絲般柔軟,讓他的動作微頓。隨即就將她的手繞回,恢複她抱住自己的姿勢。
“阿月。”他輕聲喚著,齊昭月卻覺得恍若隔世。沒有誰會一直留在一個地方,離合卻不過是人世間的常倫之事。
“泉州城很久不曾有雨。”她聽自己靜靜的說著,“看如今天色,是時節驟雨。幾刻鍾停不了,說不定還會越下越大。你若離去,趁早些興許能在天黑之前尋到落腳處。”
果不其然,頃刻間雨漫青山遠,涼意颼颼。幾刻鍾後,一切準備妥當。快馬鞍韉,鬥笠蓑衣。
“隻帶這幾個人走?”天色陰雲壓低,齊昭月看著隨從的七人,“現下氣候,不比你來時豔陽高照,山路難走……”
“阿月。”齊昭月話還沒說完,江知佑就喚止住她的話,“正名兄會到小鎮告知啟程,路上定有安排。今晚落腳前,我們指不定會碰上。”
齊昭月在身側點頭,“雨大,我不送你。”
景藍低頭,聽聞一怔。抬起頭就看到,駙馬抬手,將公主臉頰落發理順到耳後,卻一句話都沒說。
馬蹄聲在雨中噠噠而去,在無人的雨道尤為明顯。
“公主一路匆匆趕回,怕的不就是事出萬一。如今人當真要走,公主…不送別?”景藍在一旁忍不住出聲,身前的人卻突然快走幾小步,淋在雨下。
“公主!”景藍驚呼,連忙拽過身後人手中的油傘,隨著齊昭月的步子跑到雨下,撐起傘為她遮雨。
“公主若是舍不得駙馬,大可送到城門口,現今就跟上前去。何必在雨意深涼中,如此折損自己的身子?!”
景藍話落,齊昭月的步子沒走幾步,就停了下來。她看著在雨霧中逐漸模糊的身影,輕聲點頭,“你說的對。”
“景藍讓人備馬!”景藍說是如此,可心裏卻是一沉。公主若是真想追上去,怕是輪不到她來張羅。
齊昭月額上的雨水嘀嗒滑落,冰冷的讓人清醒,渾身寒顫微動。遠遠看去,顯得消瘦的身子更似浮萍般搖曳,風一吹就不堪一擊,轉身卻毅然決絕。
她就望了一眼,隻一眼,卻隔萬重千秋。
“公主?”景藍看著還能追上馬匹的身影,齊昭月卻一步步走回客棧,仿若不曾追出來過。
“跟上前去,難不成還能將人捆回來?何況,這從來都不是別離。”自問的喃喃細語,吹散在風雨中。齊昭月搖頭轉身,流雲裳也劃空而起,長袖憑風淩亂,側著油紙傘上斂開羞澀的若梅,發絲漾起羈絆,卻牽留不住那人身上的一縷香。
眉眼在傘尖下掠過,背後也再無策馬之人的影子。似是一瞬擦身而過,你顧東去,我在西。
有些分離,三分惆悵,惆悵是怕,沒有歸期。
檀香嫋嫋繞梁,焚香爐旁擋著一扇屏風,紅漆木雕刻的雄鷹躍飛栩栩如生。投過目光,兩人坐於椅上。
“我聽聞大人一個月前,去過泉州。”那人終是忍不住氛圍,剛開口就說的篤定,卻並沒有人回應。
僵持不下,卻也按耐不住再開口質問,“侍郎大人不會沒有察覺,如今東北正開始亂,才是請公主回來的時機。大人一月之前就去過泉州,如今再去任大人如何妙語連珠、舌燦蓮花,公主怕是都不會安分。”
“安分?”細細品嚼這個詞,花笙斜眼一瞥,帶笑道:“我花府的家丁倒是個個都安安分分的。”
“侍郎大人不會不曉得,如今戶部在朝堂上處處受牽與人,搞不好便是半年前禮部的下場,大人如今又何苦為難下官。”不是聽不出花笙言語中的嘲諷,蔣郎中也知曉自己太心急,可如今的形勢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好歹和侍郎同官多年,侍郎就忍心看到戶部受牽連,被人連根拔起?”蔣郎中看著花笙,“就算是如今尋到大人府上,也是不能多待,興許明日就成為戶部被參一本的折子。”
“戶部尚書一直臥病在床,如同虛設。三省多次提起,皇上都以花笙大人治理有方,不能寒心舊臣為由推脫言論。”蔣郎中說罷,頓頓看花笙神色不變,繼續道:“下官曉侍郎大人神通,曠古絕今,可還是望大人看在同窗多年的情分上……”
“郎中太看得起我,花某人做官也不過幾年。”花笙帶笑的麵容,一字一句卻沒有任何情緒。
“下官沉不住氣尋大人說實話,不過也是尋一條活路而已。大人的言行,一舉一動都代表戶部的態度。當初在朝堂上,大人站出來毫不猶豫,如今卻是撒手不理,不是要讓戶部受滅頂之災麼?!”蔣郎中越說越置氣,卻也不敢當著花笙的麵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