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變化(3 / 3)

燕南飛道:“是五大高手,俞琴、顧棋、王書、吳畫、蕭劍。”

傅紅雪道:“這五個人你都見過?”

燕南飛道:“隻見過三個,那時公子羽還沒有找到俞琴和蕭劍。”

傅紅雪凝視著他,道:“那時是什麼時候?”

燕南飛閉上了嘴。

傅紅雪卻不放鬆,追問道:“是不是你跟公子羽常常見麵的時候?”

燕南飛還是閉著嘴。

傅紅雪道:“他的秘密你都知道,他門下高手你都很熟,你們以前當然常有來往。”

燕南飛不否認,也不能否認。

傅紅雪道:“你們究竟有什麼關係?”

燕南飛冷冷道:“別人一向都說你惜語如金,為什麼我總覺得你是個多話的人?”

傅紅雪道:“因為你不會說謊,又不敢說真話。”

燕南飛道:“現在我要說的是你,不是我。”

傅紅雪道:“我要說的卻是你。”

燕南飛道:“我們能不能說說別的?直到現在我還不知道你要到哪裏去!”

傅紅雪道:“你知道,要找獵人,當然要到他自己布下的陷阱那裏去找。”

燕南飛道:“是卓東來的家?”

傅紅雪道:“以前是的。”

燕南飛道:“現在已不是?”

傅紅雪道:“死人沒有家。”

燕南飛道:“卓東來現在已是個死人?”

傅紅雪道:“所以那地方現在已隻不過是個陷阱。”

燕南飛歎了一口氣,道:“我隻希望那些獵人還留在那裏沒有走!”

傅紅雪道:“他們應該還沒有走,要做獵人,第一樣要學會的就是忍耐。”

卓東來果然已是個死人,連屍體都已冰冷。

這並不意外,要想以殺人為業,第一樣應該學會的就是滅口!你隻要參加過他們的一次行動,隨時都有可能被他們殺了滅口;在他們眼中看來,一個人的生命絕不會比一條野狗珍貴。

卓東來已像是野狗般被殺死在樹下。

傅紅雪遠遠地看著,目光中充滿了悲傷和憐憫。

--生命本是可貴的,為什麼偏偏有些人不知道多加珍惜?

他同情這個人,也許隻因為自己幾乎也被毀在“酒”字上。

--酒的本身並不壞,問題隻在你自己。

--你自己若是願意沉淪下去,不能自拔,那麼世上也絕沒有任何人能救你。

燕南飛心裏的感觸顯然沒有這麼深,他還年輕,還有滿懷雄心壯誌。

所以他隻想問:“陷阱在這裏,獵人呢?”

傅紅雪沉默著,還沒有開口,屋角後忽然響起一聲輕叱:“看刀!”

一閃刀光如閃電,直向他背後打來。傅紅雪沒有閃避,沒有動,動的是他的刀!

“叮”的一響,火星四激,一道刀光衝天而起,看來就像是已衝破雲層飛至天外。

傅紅雪的刀已入鞘。

燕南飛鬆了一口氣,道:“看來至少還有一個人沒有走!”

傅紅雪淡淡道:“我看得出他早已學會忍耐。”

這兩句話說完,刀光才落下,落下時已分成兩點,流星般掉在地上。

是一柄刀,飛刀!

刀鋒相擊,餘力反激,竟已衝天飛起數丈。

四寸長的飛刀,已斷成了兩截。

有誰能想象這一刀飛出時的力量和速度?

可是傅紅雪反手揮刀,就將這一刀擊落,百煉精鋼的刀鋒,竟被擊斷。

屋角後有人在歎息:“果然是天下無雙的刀法,你果然沒有說謊。”

傅紅雪緩緩轉過身:“你為什麼還不走?”

他一轉身,就看見了蕭四無。

蕭四無是空著手走來的,冷冷道:“蕭公子的四無之中,並沒有‘無恥’二字,就算要走,也要走得光明磊落。”

他的手裏沒有刀,就像是一個處女忽然變成赤裸,連手都不知道應該放在那裏才好。

可是他沒有逃。

傅紅雪看著他:“你隻有一把刀?”

蕭四無道:“今天我要對付的是你,我隻能帶一把刀!”

傅紅雪道:“為什麼?”

蕭四無道:“因為我知道第一刀就是最後一刀,所以我這一刀擊出,必盡全力。”

傅紅雪道:“你自己先將自己置之於死地,出手時才能全無顧忌?”

蕭四無道:“正是如此。”

他緩緩地接著道:“何況我這一刀擊出,勢在必中,若是不中,再多千百柄刀也是沒用的。”

傅紅雪盯著他,忽然揮了揮手,道:“你說得好,你走!”

蕭四無道:“你讓我走?”

傅紅雪道:“這次我也不殺你,隻因為你說了兩個字。”

蕭四無道:“哪兩個字?”

傅紅雪道:“看刀!”

飛刀出手,先發聲示警,這絕不是卑鄙小人的行徑。

傅紅雪道:“我的刀隻殺心裏有鬼的人,你的刀上有鬼,心中卻無鬼。”

蕭四無的手忽然握緊,眼睛裏忽然露出種奇怪的表情,過了很久,才緩緩道:“我若不說這兩個字,你能不能破我那一刀?”

傅紅雪道:“你已後悔?”

蕭四無道:“不是後悔,不過想知道實情而已。”

傅紅雪又盯著他看了很久,冷冷道:“你若不說那兩個字,現在你已是個死人!”

蕭四無連一個字都不再說,掉頭就走,並且走得很快,而且絕不回頭。

屋角後卻又有人在歎息:“就算他不後悔,你卻要後悔的。”

一個人緩緩走出來,青衣白襪,正是顧棋。

傅紅雪道:“我後悔?後悔什麼?”

顧棋道:“後悔沒有殺了他!”

傅紅雪的手握緊。他本有兩次機會殺了那個驕傲的年輕人,可是他全都放過了。

顧棋道:“良機一失,永不再來,若要殺人,百無禁忌。”

他笑了笑,接著道:“這次你不殺他,下次隻怕就要死在他手裏。”

傅紅雪盯著他,忽然冷笑,道:“你呢?這次我該不該殺你?”

顧棋道:“這就要看了,看你是要殺我的中盤?還是要殺我的右角的那條大龍?看你拿的是白子?還是黑子?”

傅紅雪不懂,他不下棋。有閑暇的人才下棋,他有閑暇時隻拔刀。

所以顧棋隻好自己笑著道:“我的意思是說,你不能殺我的人,隻能殺我的棋,因為我隻會下棋,何況這局棋本是你們下的,你根本連我的棋都殺不了。”

他微笑著從傅紅雪麵前走過去,他知道傅紅雪絕不會出手,因為他完全沒有戒備,任何人都可以殺了他。但傅紅雪不是任何人,傅紅雪就是傅紅雪。

燕南飛看著他走過去,忽然笑了笑,道:“看來你這一著又沒有走錯。”

顧棋道:“可是今天我連輸了三盤。”

燕南飛道:“輸給楊無忌?”

顧棋道:“隻有他才能贏我。”

燕南飛道:“為什麼?”

顧棋道:“因為他殺棋也像殺人一樣百無禁忌,我卻有心事。”

燕南飛道:“什麼心事?”

顧棋道:“我怕輸棋。”

隻有怕輸的人才會輸不該輸的棋,愈怕愈輸,愈輸愈怕。

隻有心中充滿畏懼的人才會殺不該殺的人--對正義的畏懼,對真理的畏懼。

夜已很深。

顧棋走出門,忽又回頭,道:“我勸你們也不必再留在這裏。”

燕南飛道:“這裏已沒有人?”

顧棋道:“沒有活的,隻有死的。”

燕南飛道:“公孫屠他們不在這裏?”

顧棋道:“他們根本就沒有來,因為他們急著要到別的地方去。”

燕南飛道:“到哪裏去?”

顧棋道:“你們剛才是從哪裏來的,他們就是到那裏去。”

燕南飛還想再問,他已走出門,燕南飛追出去,人已不見了。

隻能聽見他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據說孔雀死的時候,明月也一定會陪著沉下去,沉入地下,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