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女人心,男人心(3 / 3)

快要臨近中午了,戰士們輪流吃飯去了,我還是那麼被雷打過一樣釘在那兒。我真後悔,不該讓喬姐去承受這麼大的風險,挑這麼重的擔子。我是獨立團長,縣委副書記,又是男子漢大丈夫,應當我去,為什麼要讓妻子去呢?

叭——!叭——!

我正在那裏懊悔不已,驀地兩聲槍響,從無名島的蘆葦大棚那裏傳來。我的腦子象觸電一樣麻木了。“完了!喬姐!”飛鏢隊那麼多可愛的姐妹完了,如今輪到飛鏢喬姐完了……我的心痛苦得失去了理智,這時戰士們一窩蜂衝過來圍住我叫喊:

“團長,怎麼辦?”

“團長,開火吧,衝過去吧!”

“團長,你快下命令嗬!”

我擦擦眼睛,朝匪巢的蘆葦大棚望去,看見那裏不知什麼時候跪倒了一大片人影,足有幾百人。我想起喬姐臨走時說過的話,要保護群眾的安全,我逐漸冷靜下來:島上情況不明,兩聲槍響後沒有繼續暴亂,喬姐身邊還有六名警衛人員,她肩上重擔如山,一人身係數百鄉親生命安危,我怎麼能感情用事,魯莽開火,打亂她的談判計劃呢?

幸得我沒有莽撞。沒過多久,喬姐派兩名戰士過來通知我:談判成功了,要我和營一級幹部立即過去,進一步商談接收匪部武器和改編遣返匪眾的問題。

原來剛才那兩聲槍響,是黑風手下的一名匪徒企圖槍殺喬姐,被黑風開槍擊斃。後來才知道這是黑風設的一個圈套:開始聽說飛鏢喬姐要上島來談判,黑風懼怕喬姐要對他進行報複,便暗暗布置一名心腹,趁談判時把喬姐殺掉。及至談判開始,喬姐一再重申既往不咎,隻要各部官兵放下武器,就可以改編參加人民地方武裝,或者發給路費遣返回鄉參加生產;再看胡春台、任雄,似乎投誠的決心已定,他一條泥鰍拱不翻一條船了,在他的心腹按他的旨意要向喬姐開槍時,他反過來把部下打死了——也算一條苦肉計吧。

後來的收繳武器、遣返匪徒和安置饑餓群眾的工作,都進行得很順利。隻有胡春台、黑風、任雄等十幾名匪首和骨幹分子,我的想法是把他們先抓起來,經過審查該判的判,該殺的殺,該放的再放。可是公安局長不同意,她說:

“我在協議書上簽了字的,怎麼能出爾反爾呢?在戰場上,抓了俘虜還有不打不罵不殺的優待政策,現在人家以大局為重,自動交出武器,使五百多群眾免遭橫禍,這是立功贖罪,怎麼反倒把人家抓起來呢?那樣我喬葳不成了騙子?成了騙土匪的騙子,就比土匪還不如嘛!……”

雖然喬姐沒能說服我,但我看她沒費一槍一彈,使我們的戰士沒流一滴血,就解決了一千一百多人的三股匪患,她已經立了一大功,我也就順從了她的意見。我們把匪首和骨幹分子集中起來,經過幾天學習教育,派人將他們全部送回了原籍,交給了當地政府。沒想到,不少連營級幹部對這種處理很有意見?認為公安局長心慈手軟,寬大得沒邊了。他們認為象黑風、胡春台那樣的匪首完全應該槍斃!甚至還有人在外麵散布流言蜚語,說喬葳過去跟土匪有些瓜葛,這次是講舊情不講原則,把匪首放虎歸山了。還說喬葳這樣心腸軟的女人不宜當公安局長,說我撕不開夫妻情麵,違心地做了樁蠢事。我把給公安局請功的報告壓了下來,心想對喬葳不獎不罰,讓輿論慢慢平息也就算了。

不久,貫徹省軍區和十二兵團關於主力地方化和建立地方武裝的指示,縣獨立團建製撤銷,隻留下二營四連改為縣大隊,四連長曹誌民擔任縣大隊長,其它各營各連收歸軍分區了。我的主要職責使成了管農業的縣委副書記,獨立團散了,對公安局長的議論自然煙消雲散……

第二年春夏兩季,我大半時間都帶領工作組在鄉下,先是逐個建立新的區鄉政府,抓征糧支前,抓減租減息和清匪反霸。六月,中央人民政府公布了《土地改革法》。六月中旬,我參加了省黨員代表會議,回來以後縣委又接著召開全縣擴大幹部會議,傳達了省黨代會精神,布置了肅反、反霸和開展土地改革三項任務。會後,我便一頭紮到鄉下搞土地改革的試點去了,經常十天半個月也不能回家。沒想到,就在我“埋頭拉車”,沒“抬頭看路”的時候,在縣城針對我妻子喬葳的一場暴風雨醞釀成熟了,這嚴重的打擊將改變我後半生的命運。在我毫無思想準備的情形下,災難便象迅雷閃電一般落到了我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