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陽淪陷,共產黨從延安派姚宗龍、王國雄回嶽陽領導抗日救亡運動,組建抗日遊擊武裝,經常在湘北鐵路、公路沿線襲擊日軍軍列、倉庫和軍事據點。“平江慘案”發生後,國民黨嶽陽專員王翦波捕殺了王國雄夫婦,姚宗龍等被迫撤離,共產黨創建的抗日遊擊隊落入了土匪流寇胡春台、胡坤手中。“飛鏢隊”炸毀日軍軍車的同時,胡春台部在三眼橋、許家橋炸毀了五輛過路日軍汽車,炸死不少日本兵和一個日軍聯隊長,這使駐蒲圻日軍師團長神田十分惱怒,立即派出交際股長魏新民,情報組長李永壽等漢奸頭目帶領密緝隊員進行偵破。漢奸賣國賊邀功心切,故意將胡春台部人數、武器等數字加倍誇大,並說洪山一帶是“遊匪老巢”,當地男女老少皆是“遊匪成員”。殺人魔王神田調遣駐嶽旅團和駐臨日偽軍,決定對洪山“遊擊匪區”進行清鄉大“掃蕩”。鈴木副官被穀野司令指定為聯絡副官,參加了九月重陽剛過的血洗洪山的行動。胡春台部聞訊早已撤離這一地區,留下來的都是貧窮老實,手無寸鐵的農民。他目睹日軍和中國保安隊的暴行,他們見屋就燒,見人便殺,逐村逐屋殺光,燒光,搶光。連母親懷中吮奶的嬰兒,也被奪過來摔死,丟人火中燒死。有六百多名年輕農婦被強奸輪奸後殺死,有七十多戶全家殺絕。那幾天洪山一帶槍聲不斷,濃煙滾滾,血流成河。有近兩千農民死於非命。他被血與火震懾,回到嶽陽神經近乎錯亂,眼前老是浮現那些慘象:老農民被用軍刀挖心,年輕人被剝皮時痛苦扭曲的臉,嬰兒在火中“爆肚”時母親瘋狂的慘叫,不忍正視的恐怖的眼神……
鈴木一郎走上了自暴自棄的道路,為了逃避現實的噩夢,他第一次走進皇軍俱樂部,用酒精來麻醉他的神經。那晚上,他喝得爛醉如泥,被小雪子等人扶進後院,送進經常抗拒“招待”的“黑聖母”房中。“黑聖母”熊穀良子,由於思念丈夫和內心難言的痛苦而毀壞了身子。她健壯的身軀成了寡白的燈芯,燈油耗盡了,燈芯枯萎地燃著。反抗遭到管理人員接二連三的懲處:關禁閉,在大庭廣眾中扒掉衣服公開羞辱,甚至被逼迫連續不斷地“招待”,受到非人的折磨。黑暗中又有個醉鬼倒在她身邊,她象蠟人般無知無覺地挪了挪身子,直到整個世界都在夢寐中死去,她才昏昏迷迷倒在榻榻米上。天亮前她被弄醒了,伸手觸摸到醉鬼的臉和身子,突然在心底裏呼喊:“一郎,是我的一郎麼……”是在夢裏重逢吧?她想坐起來拉開燈,剛支起頭卻又暈倒過去……
天亮以後,鈴木一郎醒過來,腦袋一陣陣炸痛。他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厭惡與羞辱,他胡亂穿上衣服,準備趕快逃離這肮髒的地方。然而起身看到躺在他身邊的女人,看到那張消瘦難認卻又永遠不會忘記的臉,他驚駭地大叫一聲:“良子!”雙膝跪了下去,抱起良子的頭,猛烈搖晃著:
“良子!良子!你醒醒……”
鈴木良子蘇醒了,睜開眼睛,兩行淚水連珠滾下。她愣了愣,叫了聲“一郎——”,一頭紮到丈夫懷裏,嚶嚶地哭著,抽泣著。
“良子——”鈴木把她稍稍推開,緊緊盯著她消瘦的臉,突然感到滅頂之災懸在他頭頂,急切地問道:“你怎麼到了這裏?你怎麼到了這個肮髒的地方?……”
她意識到自己的身分已是營妓,通身發寒發熱地哆嗦著,哭都哭不出了。嘴唇動彈了好一陣,才結結巴巴擠出一句苦滴滴的話:
“是他們逼迫……逼迫我……”
“逼迫你就能幹這種事?!”一記惡狠狠的耳光抽在良子的臉頰上。被侮辱被挫傷的鈴木,象頭盛怒的獅子暴跳起來,準備朝門外衝去。良子撲過來拖住他的腿,淚流滿麵地哀求哭喊:
“一郎,一郎,我對不起你——聽我說句話,你再走,你再打死我吧……”
鈴木怒火中燒,拔腿就走。良子不肯鬆手,在地板上被拖到了門口。這時,隔壁的小雪子、枝子等四五個姐妹聞聲擁了過來,堵在門口,七手八腳扭住鈴木,斥責道:
“你這個人怎麼能這樣?營妓就不是人嗎?”
“招待了你還要打人,太無理了!”
有的姑娘揚著拳頭準備廝打,良子呼天搶地:
“不要打他,是我的錯……”她挪挪身子,把頭靠在鈴木的大腿上,騰出一隻手去解掛在脖子上的護身符,淒然地對丈夫說:“一郎,我求人給你縫製了‘千人針’,它會保佑你平安回到家裏,求你收下它吧!收下我的心……”
被“營妓”二字激怒得瘋狂了的鈴木,手一甩,推開包圍著的妓女,象頭受傷的野獸逃出了皇軍俱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