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
沙上並禽池上暝,雲破月來花弄影。
重重簾幕密遮燈。
風不定,人初靜,明日落紅應滿徑。
……
晨曦的長沙城下了一場綿綿春雨,輕柔似霧,讓這個狂歡了一整夜的城shi靜默了下來。
潘子向來起得早,今兒個早上又答應帶吳邪去看貨,更是比平時早了幾分,推開院子的大門,稍涼的空氣便灌了進來,他伸手活動了下筋骨,接著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
潘子以前當過兵,對於聲音有著相當敏銳的洞察力,他能分辨得出吳三省,吳邪乃至王盟的腳步聲,但現時這個寂得似幻覺的腳步聲顯然不屬於以上三人中的任何一個。
潘子警覺的迅速反過身,暗裏甚至都做好了攻擊的準備,卻在看見來人的一刻怔住了。
這不是昨天那個昏迷的小哥麼!
男子從昏暗的大廳一步步踏入微明的院子,他身上穿的是潘子昨天拿的吳三省的衣服——一套嶄新的石青灰色大褂。吳三省和吳邪倆叔侄有幾個共同點,一是拿女人沒轍。二是對古董和錢都喜歡得緊,三便是都好穿唐裝了,所不同的是吳三省喜歡的是樸實的布大褂,舒適方便,而吳邪穿的就比較華貴一些,雖都是素色,但每件都是出自於經驗豐富的裁縫巧手之中。
這人現時穿著吳三省的衣服,乍一看去,在這小院雙樓的背幷jing之中,還真似民國招貼畫上走下來的人。他的麵目很是年輕,許是和吳邪相差無幾,可他的眼睛卻那麼安靜,看著他,會讓人覺得自己和他是隔著重重無法逾越的時光相對著。
有一瞬間,潘子覺得這個人和吳邪是有幾分相似的,不同的是吳邪把那些過往藏得太深,最後浮在海麵的是徐徐而來的海風,而這個人,卻是連自己都將過往拋卻,你永遠也別想從這個人的眼中讀出任何。
就這麼一瞬刹的打量,男子已經越過潘子朝院門外而去,潘子這才想起應該說些或者問些什麼,可這個人就像是一抹線條,那麼蒼白,讓人根本無從開口,最後潘子隻好象征性的選擇了一句廢話『小哥兒,這就走了麼?』
男子身形微一頓,臉似乎稍側了側,幅度極小的點了點頭。
水霧更朦朧了……
吳邪披了件外套斜斜倚在窗欞邊,起風了,很輕,梭巡過老城區阡陌的巷子,長沙城還在深深沉睡著,巷道的石板路上鋪滿了因夜雨而凋落的杜鵑,杜鵑是長沙的市花,在這老城區幾乎家家戶戶都植了一些,不需打理,待到三四月,便悄然綻放,然後在某一夜綿密的春雨中再悄然墜落,一切都是暗無聲息的。
一如現時這個踏在滿徑落紅上的男人,晨風掠過他的耳側,他極黑的發幷si有些許扭曲的搖曳著,背影筆直修幷chang,衣角邊緣有些翻飛,吳邪眼神算不上很好,但他似乎看到有那麼一瓣深紅輕輕遺落在了男人的鞋麵上……
宛若黑白照片上滴落的一點豔紅油彩……
吳邪閉上眼,往後靠在了躺椅上,想起了小時候奶奶抱著自己說起的話兒。
有人說,杜鵑的花語是“永屬彼此”;
有人說,隻有天真無邪的人才會喜歡杜鵑;
有人說、每當杜鵑滿城,便是姻緣姍然來臨之時;
有人說……
吳邪又睡著了……
男人的身影已在落花深處隱去……
他轉過了巷口,站定,轉身,目光直直盯住了某幢二層樓的某個窗口,窗子大開著,已漸而起的一縷縷金色緩緩而下,距離有些遠,但他目力極好,那裏,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