潯龍山上霧氣沼沼,草木疏離。
是那一年的神魔大戰留下來的滿目瘡痍,即便過了幾千年,卻仍舊沒有恢複到先時的樣子。
被紅蓮業火燃過的地方,仍是大片荒涼,一點顏色也無。
算算日子,這是她被囚困在潯龍山上的第一萬年。
不多不少的一萬年,她每天都有在算日子,從最初的她欲破陣而出到不斷的被陣法反噬再到無力抵抗,她在這裏,這個喚作醉生夢死的陣法中,醉生夢死了一萬年。
她從未想過阿弦的術法是這般的厲害,從前她隻當阿弦做做樣子,卻不想,這一次,自己真的是把她惹到了。
也是,若是別的事便也就罷了,偏生是度華的事,傷了度華,阿弦怎麼會放過自己呢。
琉璃坐在陣法中,靜靜的看著陣法裏一遍一遍循環往複的她內心中的所有渴求,看著這陣法將她所有的心事全部揭開,暴露在自己的眼前,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內心究竟有多可怖。
最初時,琉璃被這日日的心魔折磨的幾欲瘋狂,可是,這一萬年過去了,她卻是透徹了。
終是大徹大悟了。
她曾經苦心孤詣的經營,煞費苦心的去算計,現在於她眼中看來,竟是那般的……幼稚。
隻是,悔悟的晚了一些罷了。
她終日困在這陣法當中,聽不見,也看不見外麵所發生的一切,但是卻也能猜到,若是魔族勝了,她怕是早就從這陣法之中脫困而出了。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一個魔,隻是不幸的是,她心中的魔被無限的放大了。
最初,是如何開始的呢。
是在舅父的府邸,見到的度華,隻一眼,便就淪陷其中,再無藥可救。
那時的度華,一身白衣,難掩風流,他手中拎著一壺桂花釀,倚靠在舅父府邸前的老槐樹下,等著父親將她從舅父府中接回。
那是她第一次見他,她還記得她問父親,這個長得好看的大哥哥是誰,父親笑著告訴她,這是度華將軍,是保護璃兒和天下蒼生的大英雄。
她偷偷的抬眼看度華,偷偷的笑了。
度華同父親品著那壺桂花釀,滿院子,漂浮著桂花的馥鬱,她覺得自己大抵也是醉了的。
……
後來,父親為救度華,而戰死沙場,度華因著那份恩情,待她格外不同,她先時以為度華是喜歡她的,直到她見了阿弦,那個眉目張揚的女子,才恍然,度華待她是因著父親的恩情,而待阿弦,卻是因為愛情。
她不甘心。
不甘心這樣將度華拱手相讓。
所以,她開始了算計。
為了得到那個人,她步步為營,苦心孤詣的去算計,甚至不惜以自己為誘餌,隻是最終,卻隻是機關算盡,累得自己這般的下場。
她生性要強,凡是自己瞧上的,都會想盡辦法去爭取,因為她知道,即便是最好的,也隻有拿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安心的。
她知道自己的父親對度華有恩,度華待自己好,亦是為了還報父親的恩情,而她,所擁有的,便也就是父親對他的恩情了,這恩情償還了數千年了,她時常拿來說上一說,也不知是在說給他聽,還是在寬慰自己,她隻是瘋了一樣的,想留住他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