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下意識的猛地回過頭來看張祈,還不及多看他一眼,電梯門就被無情的合上了,隻剩下門上的顯示器顯示和跳動著數字。木訥的白雲被同事強拽著出了那座金碧輝煌的大廈,在這期間她撞了很多人,當然,也遭到了這些人的白眼,不過這對白雲來說完全沒印象,隻是苦了她的同事,欲哭無淚的替她道了一路的歉。
到了家的白雲,渾身上下的力氣仿佛在關上門的那一刻,瞬間抽盡,無力地滑落在牆角,她沒有感到難過,隻是覺得冷,冷的像是在大冬天一頭紮進冰窟窿裏一樣,寒氣肆無忌憚的直逼骨髓。抖動著的手把脖子上的吊墜從裏衣輕扯了出來,放在手心上一遍遍地摩挲著。這是張祈送給她的最後一件禮物,也是唯一的一件:一枚戒指,很漂亮的戒指,戒環上鑲嵌著滿是流光的碎鑽。
這枚戒指是張祈當初為了送給白雲做18歲生日禮物,沒日沒夜地花了整整一個星期才將這些個碎鑽一顆一顆的小心嵌上去的。每當看到它白雲都會感到莫名的安心。在新時的這些年,不管白雲受到怎樣的委屈,再苦、再痛她都不怕,因為她擁有張祈滿滿的愛。
但這麼多年來白雲始終沒有勇氣戴上這枚戒指,哪怕一次也沒有。以前不敢是因為她怕她一旦戴上了就再沒有勇氣去追求夢想,不顧一切的飛奔到他身邊;現在不敢是因為她已經沒有那個立場和資格了,她怕她會毫不猶豫地回到他身邊,將他從別人哪奪走。
而今就連這枚戒指上的碎鑽都已脫落殆盡。
白雲將雙臂緊箍著身軀,防止自己的顫抖和哭泣,因為腦海裏在一遍遍地重複著那些讓她痛心的話。
“白雲,就算是為了我你也不願留下?如果你現在走了,我就不會再等你了。”
這是張祈對白雲所說的最後一句話,原想借此挽留白雲,可到最後她還是抿著嘴殘忍地搖了搖頭,把張祈最後的一絲希冀都打破了,獨自拉著行李飛向了3000米的高空和那座繁華的都市,帶著她的夢想和那個深埋在心中的秘密離開了。
直至現在白雲都還記得張祈將那枚戒指交給她時的模樣,痛苦得讓人心疼,眼神是那樣的絕望與不舍,也是在那次他唯一一次在她麵前毫不避忌地落下了淚。差點兒就把白雲在心中駐起的堡壘擊塌了,隻有白雲自己知道她為什麼要選擇追夢而狠心離開。
黑夜慢慢地吞噬著白晝,然後再被白晝的絢光所取代,白雲就那樣靜靜地蹲著,至於什麼時候睡去的對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她坐在梳妝台前為自己補著水,憔悴的臉色並沒有給她精致的容顏帶來多大的影響,嗬嗬,就是腫得跟銅鈴般的杏眼有點嚇人而已,她想了想還是拿出了手機決定跟公司請半天假,隨後便躺在床上假寐著。
其實白雲並不是因這個而請假,因為在新時的時候,早上起來眼睛經常會是這個樣子,但她一次都沒請過假。
在夜深人靜地夜晚,熟睡的人內心是沒有防備的,那個時候的白雲會像個孩子似的哭泣、顫抖、害怕,那副樣子恐怕她自己看到了都會驚鄂吧。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這是哪?是南城啊,熟識的人太多,高傲如白雲,她又怎會將自己淪為他們的談資,況且還是在這個特殊的節骨眼上。
待眼睛消得差不多了之後,白雲將長長的發盤了起來,使自己看上去並不那麼憔悴和疲憊,她決定先去工地看看,好為後麵設計藍圖做準備。新工程的地段不錯,雖在市區卻不嘈雜,看來為了競標這塊地皮它的得主沒少花心思啊。白雲站在早已搬空得隻剩建築軀幹的石柱旁望著外麵的街道,想著。
突然轉身的張祈讓躲在石壁旁的白雲措不及防,局蹙地定在原地,從張祈疲倦的眼裏白雲看到了冷漠和恨意,卻獨獨沒有驚訝,仿佛他就專程在此等著自己一樣。西裝革履,細碎的劉海柔順地垂下,不長不短剛好到眼眉,幹淨精幹。空中的氣流混著淡淡的煙味就這樣給凝固了,白雲記得張祈以前是從不吸煙的,不過現在她完全沒精力去注意這樣,更何況那還是曾經。躊躇的白雲不知該如何打破這尷尬的氣氛,低下頭盯著腳尖,這才發現那裏有因走得急而濺上的泥點,本是很小不起眼可此時看在眼裏卻顯得那麼醒目,張牙舞爪地宣戰,白雲頓時燒紅了臉,困窘挪了挪腳,極力地想隱藏,因為無論在什麼時候隻要是麵對張祈,白雲都始終無法做到灑脫,盡管是時隔多年以後再見也還是如此。
“真是沒出息。”白雲在發現自己無意識的舉動後懊惱地在心中罵了一句,後悔地咬了咬舌頭,眼睛完全不敢直視張祁,低斜著頭尷尬地杵在那,煎熬地忍受著張祁掃描似的目光,心裏又難受又害怕,忐忑中又有一點不知名的期待,這種心情在白雲發現後,她感到十分的不安,非常不安。
張祁看到白雲莫名的動作,蹙了蹙眉後才發現是怎麼回事,不覺得輕扯了扯嘴角,原來自己心中的白雲並不是完全消失了,這讓他的心有了一絲希望,可是八年的時光足以使一個人扭曲、猙獰和麵目全非。收回打量的目光,張祁直盯著白雲的臉說:“我當是誰呢,嗬,去a國這麼多年怎麼?舍得回南城這窮鄉僻壤的地兒了?嗯?”語氣裏充斥地嘲諷沒半點昔日的溫柔,震醒了白雲沉浸的身體和大腦,瞪大的雙眼配上蒼白的麵孔,猶如山風中的人偶。聽到的隻有風聲,留下來的隻剩害怕。她害怕著張祈如今對她的態度,可她又沒資格奢求他能對自己有更好,終究當年是她負了他。不想硬氣地留下受傷,白雲側身離開卻不想肩膀突然被張祈死死擒住,力氣大的有點驚人。
“你放手,”白雲忍著痛,睖著眼卻不敢去看張祈。
肩上的力道轉而變成溫暖的懷抱,牢牢地禁錮著她的身軀。“為什麼?為什麼突然回來。”白雲沒有推開張祈,思戀太久,等待太久,這一刻的到來注定是強烈的。“為什麼回來也不告訴我,在你心裏我究竟算什麼?”張祈的淚無聲息的劃入了白雲的脖頸,而白雲的淚則劃入了心裏,泛起一層層漪淪。
白雲帶張祈回了公寓,給他簡單地下了碗麵,簡單地吃過,期間誰都沒說話,收拾好一切後,無言的默契是坦誠相見,決堤的欲望來勢洶湧,本以為會是個無眠夜,但張祈卻在關鍵時停了下來,邊幫白雲邊攏衣邊說:“不,不行,我不能這麼做。”張祈神情慌亂,眼裏流露出的是痛苦和愧疚。白雲明白,即使是在這種情況下,張祈依然想著自己,不願傷害自己,可他的愧疚呢,嗬,也許大多是因為他即將大婚吧,白雲心中不禁覺得苦澀,他們的愛都太自私太自我。最後兩人和衣相擁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