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將斜,遙遠的天際宛如鋪了半匹紅錦,蒼茫而瑰麗。
桃林深處,但見微風輕拂,落英繽紛,在夕陽暈染下,滿林的桃花層疊環繞,或瑩白似雪,或悠然如蘭,仿若人間仙境,如夢如幻。
一路行來,綰嫿隻覺縷縷淡淡的幽香不時闖入鼻息,放眼望去,隻見桃花搖曳,她平日裏除了打便是殺,幾時有機會欣賞這般美景?
正心神陶醉間,隻聽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嬌姹,與生俱來的警覺性讓她幾乎沒多費時間再去思考,身形陡然向後一轉,隨即便好似水蛇般的一個側翻,一手抓著一株桃枝,拔地而起,堪堪躲過了那抹厲芒。
“既然是切磋,那自然也免不得要分出個勝負成敗來,紅綾技拙,隻希望到時,綰姑娘可千萬要手下留情。”話雖這麼說,紅綾小臉上卻仍是笑意濃濃的,一臉的優哉遊哉,似乎輸贏與之毫無幹係。
看不出來,倒是個好戰的小丫頭。
綰嫿眉頭一挑,揚起枝幹,長指輕勾,率先發難。
話方說完,長長的樹枝便如利箭一般直直地刺了出去。
對麵的紅綾見狀頓時眸子一亮,這劍法看著簡單,實則毫不含糊,去如箭,來如線,來不及再多作他想,她隻覺眼前一道白影閃過,隻見對麵之人眨眼間便已在落英繽紛之處,衣袂飛舞,竟是那般的惹眼。
紅綾雖也自幼習武,可到底未成氣候,綰嫿倒也不必用盡全力去對付,於是二人一直你來我往地切磋著,也不知過了多久,綰嫿手上的樹枝終於遙遙地指向紅綾的胸口,她笑笑,緩緩放下手中的樹枝。
“胡鬧!”就在這時,從不遠處傳來一道溫潤卻不乏威嚴的聲音,帶著幾分不悅:“紅綾,我便是這般教你待客的,還不快將劍收起來?”
紅綾聞言笑著回過頭,隻見桃林深處,白衣男子一雙如水的眸子微眯,光華瀲灩,如雪的容顏更仿似夜空中的那輪明月,華耀萬裏。
她聽話地將劍收了起來,撇了撇嘴道:“公子以前怎麼不說...”
綰嫿應聲去看,頓時整個人便怔住了,隨著白衣公子的走近,隻見落花蹁躚處,竟生生地劈出一條道來,白色的衣角隨即也露了出來。
玉無垠款步而來,臉上掛著少有的不悅之色,溫潤卻半點不減,他對著桃林深處的綰嫿行禮道:“紅綾年幼不懂事,還望姑娘莫怪。”
紅綾聞言小臉不由得微微有些發紅,暗道好在這裏沒有什麼外人,否則她可沒這般厚的臉皮繼續待下去,她撇了撇嘴,隨即放下軟劍乖乖地跟在玉無垠的身後,公子這話說的,豈非讓別人瞧了笑話去。
微頓了頓,她這才嘟囔著小嘴,嘀咕道:“公子方才也見識過綰姑娘的武功了,我就說我打不過她的,你還偏不相信,這下如何?”
玉無垠隻輕輕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見他不語,紅綾這才抬起頭,不想正對上玉無垠那雙溫和的眸子,瞧得她不知所措,撇了撇嘴,索性低下頭去,這時隻聽上方傳來玉無垠淡淡的嗓音:“你這丫頭平日裏沒大沒小慣了,是該好生教訓一番。”
“公子......”紅綾不滿地嘟囔一聲,櫻唇也嘟得老高。
綰嫿看著她,破天荒地覺得於心不忍,正欲說些什麼,玉無垠卻涼涼地睨了紅綾一眼,先一步說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練功?”
微風輕拂,吹過他墨染般的長發,無可否認,這是張近乎妖異的麵容,輪廓精致得仿若上天最完美的傑作,一雙好看的鳳眸總是似笑非笑的,裏麵像是盛滿了桃花流水,隻消微微一眯便足以勾魂攝魄。
玉無垠款步上前,在距離綰嫿不過三步處停住,暮色灑下,他仍舊笑著,可臉龐卻像是籠上了一層微不可見的冰冷,沒想到收斂起笑容的他,反倒頗多了種利刃出鞘般的鋒芒,帶著一絲令人顫栗的寒涼。
綰嫿蹙眉,她向來不喜歡和那些高深難測之人打交道,可老天爺似總要跟她作對,那些圍繞在她身邊的人偏偏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想到這裏,綰嫿一時隻覺頭疼欲裂,兩年來她食不知味、睡不安寢,其實也是真累了,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揣測其他人的想法。
何況她心裏比誰都清楚,憑玉無垠殺人於無形的本事,如果存心要害她,不誇張地說,那簡直比捏死一隻螞蟻還簡單,再說若要害她,他當初又何必救她,賠本的生意連她都不願去做,更何況是玉無垠?
罷了,與其挖空心思去防備,倒不如放開顧忌,自然輕鬆地與他相處,不管他出於什麼目的,隻要雙方在根本利益上沒有大的衝突,看在救命之恩的份兒上,她倒不介意如今這種不尷不尬的相處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