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曼哈頓(1)(2 / 3)

這些富有的歐洲人穿著漂亮的五彩亞麻布和淺色的絲綢,身後跟著女傭們,還有幫他們提行李的跑腿小廝。傭人們比斯諾在韋爾米諾認識的任何人都要穿得更得體。他看到一位年紀稍長的老婦人,戴著寬邊的草帽。一名傭人跟在她身後,一手提著一個皮質帽盒。另一位女傭跟在後麵,在甲板上推著一隻帶輪子的帆布衣箱,這個箱子和她個頭一樣高。斯諾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服務。他觀察到的第一點就是,富人不會自己去扛重物。

斯諾聽到了各式各樣的意大利方言。斯諾自己說的方言是倫巴第地區的貝加莫語,受到了與其在北方接壤的瑞士語言極大的影響。相比之下,威尼斯人說的方言聲音低沉、元音飽滿、發音清楚。因為受法語的影響,斯諾很快就掌握了這門方言。他聽到了所有的意大利方言——巴裏方言、托斯卡納方言、卡拉布裏亞方言和西西裏方言。這個世界很嘈雜。斯諾看著四周,似乎隻有他一個人保持沉默,傾聽著這個世界。

有時候無需言語。斯諾看到年輕的女士們穿梭在人群中,也許是因為她們身上穿的蕾絲邊裙子,也或許是因為帽子上米白色網布的擺動,她們看上去輕柔而空靈,走起路來像春天裏飛舞在韋爾米諾曠野上的一簇白色蝴蝶。

斯諾看到了那些以前隻在書上讀到過的人。土耳其人穿著漿洗過的靛藍色束腰外衣,這是亞得裏亞海浪的色彩,衣服上還繡著金色的絲線。來自葡萄牙的勞工,矮胖、敦實,他們穿著連體工裝,戴著草帽,臉上帶有一副挑釁的神情。法國修女,戴著飄逸的白色包頭巾,走在通往低等艙的樓梯上,就像一群灰鴿子。

聖尼古拉的修女們告訴斯諾去找和她們穿一樣衣服的修女。穿著黑白修女服的她們在腰上係著掛有十字架的念珠。她們教過他怎樣接近那些修女,怎樣和她們解釋自己同她們的關係。修女們向他保證,如果他沒地方住,和她們一個派係的其他修女絕不會拒絕收留他。

兩位年長的英國男士穿著皺皺的羊毛西服,裏麵還搭著格紋背心,典型的學者穿戴,他們爬上通往一等艙的樓梯,講著一口得體的英語。一個意大利家庭,祖母走在最後麵,走向二等艙。她告訴孫子們用什麼方式拖餐籃才是正確的。這讓斯諾想到名義上男人是一家之主,但其實女人才是一個家庭的主心骨。他在想這戶人家看上去在意大利過得還可以,他們為什麼要移民出去。這讓斯諾明白,大多數人和他不一樣,他們都不是在逃之人。也許他們隻是為了冒險而去尋找冒險。對他來說,這種行為過於奢侈,他連想都不敢想。

“你好。”

“你好。”斯諾說。他轉過頭看到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站在他麵前,那人長著濃密的棕色頭發,穿著一身幹淨的製服,口袋上是五顏六色的豎條。

“你是船長嗎?”斯諾問。

“我是船上的一名會計,我叫馬斯莫·茲托。”男人笑道,“我負責雇傭這裏的全體船員。”

“你會說意大利語。”斯諾說,他的耳朵裏響起四周嘈雜的聲響。“是我說的那種意大利語。”

“還有法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和英語。還會一點點阿拉伯語。”

“我隻會講意大利語。”斯諾告訴他,“還有拉丁語,隻是因為我哥哥堅持讓我學我才學的。”

“你為什麼會去美國?”

“去賺錢。”斯諾說,“還會有別的什麼原因嗎?”

“有的,有的。美國有很多美女。你喜歡金發女人嗎?她們的金發就像街上的金子一樣閃著光亮。棕發美女呢?就像栗子的那種棕色,她們無處不在。紅發美女?她們就像樹上的蘋果,數不勝數。她們在工廠裏幹活,大聲地嚼著口香糖。”

“隻要她們同我說話,她們想幹什麼就可以幹什麼。”斯諾大笑道。

一位美麗的年輕女子,穿著一條杏色的裙子,腳上穿著一雙刻有長春花花紋的小牛皮皮靴,從甲板上走進一等艙。斯諾和馬斯莫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如果船上的女孩都這麼美的話,我真希望這次航程的時間是一輩子。”斯諾說。

馬斯莫聽完笑了。“你的一輩子也夠短的。我們九天後就到美國了。你一個人嗎?”

“是的,先生。”斯諾說。

“你正在找活幹嗎?”

“這個看情況。”斯諾說,“你這兒有什麼活可幹?”

“鍋爐房裏負責鏟煤的還缺人手。”

“你準備付多少工錢。”斯諾眯著眼漫不經心地看著下麵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像之前伊吉教他的那樣,千萬不要讓你的雇主看出你多麼想要那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