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步步踩著路麵上被分割出來的線,突然想起來,她和德裏克在英國初遇的那個夜晚。
他說他像lilas,丁香。丁香一樣的哀愁。
他描述地挺準確的。
她這一生,靜靜地開,靜靜地散發香味,然後,享受安寧的時光,靜靜的哀愁。
兩輛黑色的車從她身邊掠過,一輛捷豹,一輛奔馳。車輪卷起一小串雨簾。
風吹起她裙畔的一腳,她低下頭,讓長發遮住了臉頰。
她是知道的,這個時候,來的還會有誰。
她站在另一個墓碑後,看雷馳瘸著腳,將烏黑的傘撐在轎車旁。
她看著他從車裏邁出,推開了雷馳的傘,一臉肅殺。
雨滴在他黑色的發上形成一層薄霧,他穿著黑色的西裝,似要與這朦朧的雨色融為一體。
她的嘴唇不自覺顫抖。她緊緊地咬住下嘴唇。她不知道是冷,還是難受。
他們站了多久,她就站了多久。
她看著他們把那一罐裝著莫成毅骨灰的黑匣子,鄭重地放入了墓穴。
她還是控製不住地流淚了,悄無聲息,沒入心底。
他們走了,在煙雨朦朧裏,在寂寞無聲裏。
她走出來,重重地跪在墓碑前。
墓碑,是葉欣桐的墓碑,上麵貼的,是她再溫柔不過的照片。
媽媽,爸爸。
忽的,她仿佛回到了六歲那年。
夜是寒冬臘月的冷,她抱著支離破碎的布娃娃,昏倒在他們的車前。
他們抱著她,在空曠冰涼的醫院,等她蘇醒,陪她看雪賞花。
他們說,小雨不怕,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小莫是小莫,小莫的爸爸媽媽也是小雨的爸爸媽媽。
小雨是個漂亮的姑娘。
小莫要把小雨當妹妹疼,小莫是哥哥,小莫不能欺負小雨。
一雙黑色的皮鞋停在她的身側。她抬眸,意料之外的,她看到了他。
她慌張地起身,可久跪的腳,麻得她再度跪在地上。
她自嘲地扯開嘴角,低垂著頭,不敢看他。
她多想他快點走,她的狼狽,他必盡收眼底。
可她沒動靜,他也一直未吭聲。
他應當知道她的尷尬。她無法麵對他。
他們的愛情像是場劇,那麼不真實。什麼蝴蝶,什麼大海,她突然覺得好笑。
多大了,還在矯情蝶和海。蝶和海,不過是有緣無份。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她抬頭,對上那雙冷靜深邃的眸,眼裏已是平靜無波。
他低頭看她,眼裏是一片迷霧般的世界。
他們的頭上,是一把傘,黑色的,遮住了整個天空。
他一句話未說,隻是緊抿著唇將傘遞給了她。
她看他轉身消失在煙雨裏,淚,終究朦朧了整個視野。
****************************************************
金浩霖放心不下她,還是開車折了回來。
找她是件容易的事情,莫夫人的墓,在很醒目的位置。
空無一人的墓園,隻有她清清冷冷地還跪在地上。
黑色的傘橫躺在身前,她抬著頭,任雨落在發上肩上。
他上前,同樣的黑色皮鞋。
他說,莫先生莫夫人的事跡廣為傳誦,我雖未見過他們,但依舊敬佩。他們知道你的好。起來吧,跪這麼久,傷了自己,也讓他們在九泉之下為你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