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我亦覺得累,心裏似有什麼東西壓著,沉甸甸地疼。

你後悔了對麼?我緊盯他的雙眼,後悔將我從牢獄中救出來。

漓月,不管你和段家有何恩怨,此事到此為止。他看著我,目光清澈如水。文釋隻是個孩子,不要傷害他。

我挑眉,辦不到!

漓月!他的眼裏有了怒氣。不要逼我動手!

我笑得花枝亂顫。雪花在我身旁飛舞,寒冷,肅殺。

暮凡,你在自掘墳墓。我的眼神漸漸喪失溫度。我不能讓段甫和林鳳蓮的種留於世上。阻擋我殺他的人,我也不能留。

聽了我的話,他靜默了一會,然後笑得包容而又悲傷。

他走至我跟前,將我的手握住,貼於他胸前。

他說,我的命在這裏,你要,可以拿去。但是,希望你放過文釋。

我的手可以感受到暮凡的體溫,還有他沉緩的心跳。

悲憤突然如潮漫過心田,我猛地執起劍刺向暮凡。

血液飛濺,落紅一片。

我的劍落在地上,上麵有暗紅的血跡,班駁,悲豔。

我沉沉地歎了口氣。

暮凡,你贏了。我可以不殺他。一切,就此結束。

暮凡接連數日未臨至萬香樓,小荷總是魂不守舍地呆望著門外。

他不是在府上養傷,就是下定決心不再來見我。

我傷得他不輕,不管是在身上,還是在心上。

像我這樣的女子,如何能再見得?

登上亭台,發現曼河已經解凍,汩汩流淌的河水,帶走因果,帶走塵埃,卻未帶走多年前刻下的心傷。

殺了段甫,殺了林鳳蓮,我竟不似自己想象中的那麼欣喜。

殺再多的人,我娘也回不來。

而現在,我身穿錦衣,在夕陽的餘暉中翩躚起舞,不會再有人用橫笛為我吹一曲溫婉纏綿的曲子,不會再有人用滿是愛憐的眼光在角落裏為我守望。

冉城,我來。至此,已是時候離開。

我在鏡前梳妝,打算趁夜離開。

床頭的一封信壓著一萬兩白銀,是我這數月積攢下來的錢財,一並留予小荷。她侍奉得我甚是周到,我應該厚待她。

風卷簾幔,有人疾速從窗外躍至我背後。

我一驚,拔下頭上的珠釵向後擊去。

珠釵被穩穩地夾於兩指之間,未傷其一絲毫發。

我定神看清來人。一襲黑衣,一副桀驁不羈的神情,一種給人心安的力量。

我喜上眉梢,奔至他跟前,笑容在唇邊徐徐綻放。拓風,是你!

他淡漠地點了點頭,將珠釵放於桌上,問我,你的事情辦得如何?

我說,已經辦妥,本打算盡快趕回長安,不曾知你也來了冉城。

我小心抬眼看他,心裏一陣溫熱。我問,拓風,你是特地來接我的麼?

他看了我一眼,語氣沒有溫度。不是,隻是接了一個任務,需到冉城辦妥。

我的眼中有掩蓋不住的失望,於是賭氣道,就不可以騙我說是因為想我才來冉城的嗎?為何每次對我都是如此這般不冷不熱?我與他人在你眼中又有何不同?如果要你殺了我,你是不是也會毫不手軟地取我性命!

寒愫!他神情略有不悅,沉聲道,來了一趟冉城,怎學得這般胡鬧!

我氣他凶我,更是不依不饒。青樓女子就是這般德性,拓風公子難道沒見識過麼?

他皺了皺眉,不願與我再周旋下去,轉身就要離開。

我急了,快步上前拉住他。

拓風,是我不對,你別生氣!寒愫以後再也不敢這般任性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他停下腳步,轉頭看我。我滿臉悔意,悔得快掉出淚來。他於是回到房中,拂袖坐下。

從來都是如此,他可以不依我,我卻不得不依他。因為他不在乎的,我卻在乎得要命。

對無情者動了情,注定是逃不開的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