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慕驚年品秩官銜相同的武散官明威將軍王百川,今日裏來可謂人逢喜事精神爽,整個人都年輕了不少,每日吃飯飲酒的分量也多了些,要問為什麼?那還是得說說他那二兒子。
明威將軍府的庶子王羊那在前些日子不就是一個廢物頭頭?仗著父輩餘蔭拿了從七品宣義郎這麼一個官職後,也不幹正事便是四處玩樂,白瞎了明威將軍對他的一番溺愛,前幾日居然還被抓進了監察司中審問,所犯在高門將種眼中不過是尋常事的“小罪”也被公之於眾,丟人丟到姥姥家去。
不過也不知道這小子有什麼能耐,還是王家這個冷灶硬生生給重新熱乎起來了,王羊這小子居然從監察司中出來了,雖說被革去了官職,整個人卻有了翻天覆地一般的變化,那些青樓勾欄煙花之地一次也沒去過,對將軍府上下的都笑臉相迎,少有發脾氣的時候,對待他父親也是規規矩矩執禮甚恭,將軍府上下都開始對這個二少爺喜愛得緊了,以往暴戾浪蕩的二少爺仿佛變戲法一般得不見了。
王羊身穿一襲白色錦袍,立一青玉平冠,在書房中捧書翻之,最近將軍府的下人們都知道,二少爺改了性子愛讀書了,不過又多了一樣癖好,坐起了布匹買賣來,也不知道是賺是賠,明威將軍對這個早年喪母的二兒子還是百依百順,做買賣又不是違法亂紀的禍事,既然有這個閑不住的心,就由他去吧。
就這樣,王羊在京城人流往來最是密集的地段盤下了一間不算小的店麵,雇了許多夥計開始捯飭綢緞布匹的生意,一開始生意慘淡自不必說,王二少爺親自出馬,請了不少京城的雜耍班子,唱曲兒的班子,天天上綢緞莊門口鬧騰去,京城人最是喜歡看熱鬧,這一來二往綢緞莊的生意便漸漸好了起來。王二少爺也不知道哪裏進的貨,西蜀華麗奢靡的蜀錦,北地輕盈亮麗的雲錦,江南巧奪天工的蘇錦樣樣俱全,最近京城裏不少王公大臣的家眷都上綢緞莊上去捧場子,現在那原本一班等著看王二少爺笑話的人都長大了嘴巴,這武將之後開起綢緞莊來也這麼娘希匹霸道的?
福伯輕輕敲了敲門,端著一碗牛肉麵進屋,見自家少爺在聚精會神地看書,心中那是一個高興啊,輕手輕腳放下食盤後,就想轉身離開,王羊放下了書輕聲笑道叫了一句:“福伯咋的看見我都不說聲話,生分了不是。”福伯站住了腳,扭過身子來,滿是褶子的臉上都是笑容,他走上前來輕聲笑道:“少爺說的哪裏話,這不是怕打攪了少爺讀書。”王羊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調侃道:“福伯的牛肉麵這麼香放在麵前,誰還有心思讀書去。”
這麼一句話說的福伯心頭一暖,他看著最近變了一個人似的小少爺是打心眼兒裏高興啊,自個兒從小看著長大的少爺終於懂事了,雖說沒了官職卻開了家綢緞莊,那一個月的進賬可了不得,連將軍都天天說少爺有出息,可惜打小就沒了娘…
王羊咕嚕咕嚕一碗牛肉麵吃得幹幹淨淨,一抹嘴巴讚歎道:“福伯這手藝是沒得啥好講,這要是年輕個二十歲啊,指不定多少姑娘哭著求著嫁給您呢。”福伯老臉一紅,被少爺逗笑,不由自主地像王羊小時候那般輕輕給了他腦瓜一巴掌,“哪有這麼說的。”這情不自禁之後,福伯的臉刷的就白了,自己終究是個下人,少爺也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太逾越了。王羊也愣了一下,拉住福伯的手低聲道:“福伯不用在意,羊兒打小就沒了娘,您是我最親的人,是長輩,做什麼都是應該的。”福伯操勞一生,聽見這句話,當場老淚縱橫,拉住王羊的手也不說話,就那麼死死握住,止不住地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