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定似乎想到什麼,好奇問道:“回京時,你與旱魃軍那小子喝酒談天說地,往日你滴酒不沾,怎地改了性子了?”
呼延灼一拍腦門,咋咋呼呼把凳子抄在父親麵前,拿杯濃茶喝一口,然後眉峰一挑說道:“你不說這茬我還給忘了,那天我聽到件事得跟你說說,說了你得我批假去耍耍,無聊的緊。”
呼延定笑著點點頭。
“那天柳樊陽約莫著是喝醉了酒,酒後大舌頭不知道是胡咧咧還是吐真言,說是他老爹雇了三四位殺手去臨淄城截殺那位蠻子來的棋侍詔,我這一琢磨,他老爹過命的兄弟一家老小全死在北胡人手裏,對蠻子恨之入骨,會不會是真的我就不曉得了,你給琢磨琢磨?”
呼延定心中大驚,虎目驟然眯起猶如沉睡猛虎睜眼,殺氣凜然,呼延灼倒是沒有啥畏懼,自家老爹這幅德行他可是見多了。
“這件事你沒跟其他人說過吧?”
“我的親爹喲,你當我跟那個姓柳的一般,嘴巴跟棉褲腰帶死的,啥都管不住,這種虛無縹緲的事哪裏敢亂說。”
這對父子私下裏百無禁忌,實在不像是軍旅之家。
呼延定心思急轉,沉聲道:“事關重大,老柳一聲對蠻子向來是能夠殺絕就不放過一個,八成是真,這件事決不能再有第三個人知道,陛下謀劃之深不是咱們這些武夫能夠想到的,老柳這次冒天下之大不韙形同謀逆。”
呼延灼眼睛一轉,問道:“那咱們咋辦,置身事外還是…”
呼延定正聲道:“軍方最忌諱相互暗算,這件事你就當沒發生,那天還有多少人聽見這番話?”
“沒多少,隻有些花魁之流的青樓女子,不夠人多嘴雜難免留下禍根。”
“你帶人再去那處青樓,假意大鬧,把那幾個女子全部殺了。”
“那監察司會不會抓住蛛絲馬跡?那咱們不就是算是半個幫凶?”
呼延定長歎一聲,“柳雲在薊北對我有援助之恩,這番過後再不相欠,監察司眼線通天,你小心行事。”
呼延灼抓住父親粗糙大手,直言不諱道:“老爹你別犯渾,援助之恩是恩,這件事萬一被監察司發現陛下雷霆震怒,你就算是十六衛將軍之一也不能全身而退,我這帶人去臨淄城暗中保護那個蠻子就是,若是遇見旱魃軍的人也能顧忌我的身份不敢下死手,你再修書一封去問問柳叔叔,不然貿然插手禍起蕭牆,不是咱們一個呼延家擔當得起的。,這也算是對柳家有個交代了。”
呼延定看著這個打小就沒怎麼關懷的獨子,輕聲問道:“這些謀略計策都是天樞院學的?”
“也不全是,都是平日裏瞎琢磨來的。”
“灼兒,你有沒想過走文官這條路子,為父這些年在外廝殺,立下的那些戰功也能夠保你在文官這條路子上平步青雲了,武將這條路。。。”
呼延灼一頓頭疼,趕緊打斷父親的話,說道:“你可別還沒老就腦子不好使,不就是怕我萬一哪天死在戰場上麼,我告訴你啊,我從小沒了娘,既然生在將軍家,我就有這個覺悟,你也別想著把我敢去從文,那哪裏是爺們幹的事。你放一萬個心,呼延家就剩咱倆兩個爺們,這個家不靠咱倆撐起來靠誰,你要是真怕就再娶個婆姨再生一個,反正我這輩子是打定主意從軍了,至於將來青雲富貴還是馬革裹屍我都不在意,不能給你丟人。”
呼延定佯怒罵道:“什麼馬革裹屍,講什麼屁話!”
呼延灼摸摸頭,繞到父親後麵輕輕地扇了父親後腦勺一下,然後撒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叫道。
“我去臨淄城了,這一腦瓜崩就算是當年你打我報複的,回來不準打我板子!”
呼延定咧嘴笑,兩鬢銀絲隱隱可見,他站起身來,走到院中,看著一種茂盛大樹。
這株樹當年吾妻死時親手植也,如今已亭亭如蓋矣。
夫人,灼兒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