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驚年坐在荒原中央,他愣愣地原地出神,他忘了自己是誰,忘了這片他熟悉無比的廣袤草原,忘了他為什麼在站在這裏,隻感覺隱隱間有種刻在骨子裏的印記,在內心中呼喚他,呼喚聲若有若無,盤旋在耳畔,聽不清那神秘的聲音是什麼,卻又揮之不去。
南山湖中央,此時天地間觸之不及,望之不見的真氣像是撲火的飛蛾,瘋狂地向湖中央飄去,在修行者眼中無異於平地起龍卷,平時的天氣真氣精純平和,而此時盤旋在南山湖中央的天地真氣狂暴異常,修行者身在其中猶如驟然間置身於驚濤駭浪之中,每次洶湧拍來的浪花,都是不知為何躁動的天地真氣,真個有修行者身處其中,隻怕要對長生之事從此絕望。
許竹此時臉色異常凝重,監察司刺客也死死盯住南山湖中央的異動,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出手。
李崇光見二人如此,急急開口問道:“許兄,你這是?”
許竹壓低聲音迅速說道:“稟王爺,湖中央不知為何原本平和的天地真氣猛然暴動,慕大人若是在此時破鏡,這等真氣對於他來說無異於吞火入腹,隻怕刹那間慕大人便會經脈盡碎,無望修行..”
李崇光臉色大變,一把抓住許竹的手腕,急切道:“怎會如此,許兄快快救他出來,木頭身係軍國大事,萬萬不可有所閃失。”
許竹無奈道:“王爺,非是卑職抗命不尊,慕大人此時已經進入天人合一的狀態,放在平時慕大人破鏡的把握能將近七成,可現如今若是貿然打斷,其結果最好也是走火入魔終生殘疾。”
一直未曾發話的監察司侍衛沙啞道:“王爺暫且不必擔心,蠻族體質與我等中原人並不類同,慕棋侍既然已然進入天人合一之境,福禍參半,全憑慕棋侍個人造化,修行一途本就是與天地爭命,生死造化早有天定,況且觀慕棋侍還遠遠不到走火入魔的狀態,王爺切不可擅加打擾。”
“附近有宵小之徒被天地真氣旋渦吸引,王爺,卑職應..”許竹眯了眯眼,朝李崇光恭聲問道。
李崇光聽了後額頭上青筋暴起,臉色猙獰道:“全都給本王廢了手腳筋帶來,本王倒要看看誰敢在王府興風作浪”一席話殺意滔天,連長年在王府侍奉的許竹都為這樣的李崇光殺意所驚訝,許竹領命而去,一個閃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崇光死死盯住湖中央的慕驚年,嘴裏喃喃道:“生死富貴皆在天,你若死了本王最多為你殺幾條走狗,你若能挺過來…”
….
慕驚年茫然地站在荒原上,心中的呼喚聲越來越大,他總感覺在這片廣袤的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等待自己,這種呼喚猶如血肉般深深紮在慕驚年腦海中,慕驚年苦苦思索卻又思緒全無。
野馬群勢如奔雷向慕驚年狂奔,萬馬奔騰之下,一陣巨大的煙塵從馬群身後散開,壯觀至極,十裏之外的慕驚年甚至能感受到地麵的微微震動,慕驚年腦海之中混沌漸開,漸漸想起了自己叫做拓跋泓,中原字叫做慕驚年。
天穹之上的數萬飛禽在天空中利箭般俯衝而下,在慕驚年頭上形成一團恐怖陰影,數萬飛禽齊聲尖鳴,毅然決然地衝向慕驚年,恐怖異常。慕驚年刹那間又想起自己作為蠻族質子離鄉萬裏,遠赴大隋,被裝在一個密不透風的囚籠之中,醒來第一眼見到的王八蛋居然將自己視為女人。
地麵上的異蟲八足齊動,一塊黑色地毯迅速向慕驚年移動,所過之處草地北犁出一道深刻的傷疤,猙獰可怖,異蟲發出吱吱的怪叫,興奮異常,離慕驚年的距離已然極其接近。慕驚年一個晃神,恢複了全部意識,猛然回首,盯住荒原上的向他衝來的異獸,明白了自己身處幻境之中,盡管腳下草地柔軟的觸感,以及帶著草地清香的微風跟記憶中的荒原如此相像,慕驚年留戀地看著周遭養育自己成長的荒原,這裏的一草一木,湖泊河流在自己心中早已銘刻在最深處,自己如何不能認出?
麵對天空疾馳而來的飛禽,陸地上奔騰飛馳的野馬群,貼地而行的異蟲,心中不知從何湧出了萬丈豪情,一時間哽在咽喉,不長嘯一聲不得抒發心中積鬱。
我曾醉酒鞭萬馬,慕驚年撩開長袍,雙臂張開。
我曾年少離故鄉,深吸口氣,仿佛要將整個天地納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