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因緣際會始(一)(2 / 2)

“是啊是啊,尤其是卿酒酒變成公儀熏後,在一簾輕雨的畫橋上執傘,與斐翩然擦肩的場景,每到此處我的心都能疼出聲來。”旁邊的女子接聲道。

先前那個聲音抽嗒的女子繼續說道:“今兒好戲連台,聽說後麵還有一折《浮生盡》,內中的纏綿悱惻可一點兒都不輸這個。”

“是啊是啊,我可有點迫不及待了,好姐姐快說說《浮生盡》講的是什麼?”旁邊女子答道。

“細說可就長了,大抵講的是女主傾心男主,但中間橫亙家國敵對,不能夠相親相愛,更奈幾經波折後心肝盡摧,一個葬身夢境,一個因此傷心欲絕故意戰死沙場。哎,全都是不得善終的虐心戲。”

彼時戲文聲、談吐聲混在一起,慕容千音聽到此處也不禁心有所動,自將那些略顯嘈雜的耳語忽略去,投眼望向麵前這個約莫五尺見方的戲台。

戲台上兩個說唱的小生都是長袖寬袍的裝束,左邊女子綰著雲螺香髻,頭上一頂翠羽蓮花冠將鬢發裁的均勻,演的正是卿家女。右邊男子所戴冠巾足見溫雅從容儀態,然而麵相之剛毅,身材之魁偉,十分的滿足了台下女性對公儀斐這一角色的渴望。這兩人皆未搽濃妝,隻淡淡施了些脂粉,依稀能看的出眉目輪廓,一對長袖在空中波浪似的上下起伏,形態萬狀,舞的出神入化。

眼波隨著舞姿傳遞,慕容千音忽然間覺得意蕩神迷,一種懨懨不振的困意襲上心頭。她抬起手來扶著額頭,凝神交睫,漸漸覺著周圍的喧嘩聲安靜許多,當一兩個閑念剛轉過,彼時嘈雜的耳語頓失聒噪,四周出奇的靜謐。慕容千音未來得及睜開雙眼,隻聽見一個在心底蟄伏良久的聲音冒了出來:水袖拂影客人間,好演歡喜隻愁瞞。

慕容千音抬眼的一刹那,正好撞見戲台上兩人投遞來的目光,目光如暖陽般暄妍明媚,見他們相互執手,舞步盤旋,口中念念有詞,千音忙在心裏思忖不迭,方才這兩句話明明是從他們口中唱出來的,怎麼卻像是發自我的心底。

此時困意越來越重,也無心計較這些,便欲起身離座,剛站定的千音不禁怔愣了一下,難怪聽不到評戲的喧嘩聲,此時台下座位空無一人,剛才還耳鬢交接,高談心得的看客們,竟然一溜煙全都不見蹤影。

正遲疑間,聽到台上那兩個伶人繼續唱道:拆分兩行青衫淚,搵罷濕痕又闌幹。

唱完各自拎著衣角,隔著空氣揩拭麵頰,做出擦眼淚的動作,不等多時又繼續唱道:休說著傷後結痂,疼的不是你噤聲谘呀。粉麵袖手,演的不是幻境,唱的不是虛假,塵世間的些個浮華,才真真是鏡中月,水中花,倒不如揮手別過,南北西東,各安天涯。

慕容千音神情恍惚中,戲已經接近尾聲,兩個伶人繼續著謝幕前的吟唱:可便是,飛禽投林東西去,良人擇棹南北船。你與我逢場作此戲,也該到此罷休了。

說完兩人抖疊袖口,雙雙欠身拱手,相互行禮,接著又向台下揖禮,準備退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