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錦繡,爹爹是個手藝人,日子過得不好不壞。但因隻有我一個孩兒的緣故吧,爹娘都很疼我,我的生活向來是鄰家孩童所羨慕的。但是,對於這樣波瀾不驚的日子,時間一久,也有了膩煩。
於是我常常偷偷的流進戲院,次數多了,竟然迷戀上了看戲。爹娘知道了,也隻微微一笑,說我也不是什麼大家閨秀,沒什麼講究,便並不阻攔。
那麼多的戲目中,我最愛的是《牡丹亭》,愛裏麵讓人滿口餘香的好戲文,愛台上那個情深義重的柳夢梅,更愛那個春心蕩漾的杜麗娘……
因為太過喜愛,又因為好奇,偷偷溜到了後台。緊張的緣由吧,慌裏慌張的撞到了個人。
“對不起!”我忙低著頭道歉。
“沒事!”被我撞著的人邊拍拍身上的衣服,邊說著。
聽他這麼說,我膽子大起來,抬了頭,饒有興趣的打量麵前的人兒,看見他的相貌,不禁脫口而出:“杜麗娘。”
我的聲音嚇了眼前人一跳,這才正眼看我,或許不認識吧,他帶著懷疑的口氣問:“你是誰?”
我便老老實實的說:“我叫錦繡,因為喜歡你演的麗娘,所以……”
我的話未完,他便把我打斷,便讓我出去。這時,有人發話說:“夢年,讓她進來吧!”
眼前人聽了話放我進去,我心裏也暗暗記下他的名字:夢年。
後來,我們相識了,知道上次為我解圍的戲子叫韓芙甚,也便是戲台上麗娘的愛郎——柳夢梅。卸了裝的芙甚麵貌透漏著一股英氣,而夢年雖是男兒生,但卸妝後,依舊流溢著數不清的柔媚。我想,夢年也該如麗娘那樣,有個愛她的柳夢梅,但這個人,不會是芙甚,那麼就讓我成為他的柳夢梅。
從未想到,我的想法會有那麼多的阻礙。當我與戲子有糾葛的閑言碎語傳到爹娘的耳中事,他們的臉色煞白,說什麼該給我找婆家了,這怎可以,我要與夢年在一起,我要成為他的柳夢梅,若我嫁了旁人,那怎可以?而當我告訴夢年,我愛他,要嫁給他時,他的臉上寫滿了拒絕,他搖頭,說“不”。就在這時,芙甚又找到了我,他說他要娶我為妻。
背著父母,我還是日日流連於戲院,日日看我的麗娘唱著:“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日日的心痛。
我的行蹤終被爹娘發現,被鎖在了房中。除了想念夢年,偶爾發發牢騷,別無他事可做。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過了幾天,一日我正生著悶氣,卻聽到有人叫我,打開窗戶,看見了芙甚。
第一個反應,我問他:“夢年還好嗎?”
他低頭,說不好,說夢年因為拒絕周家公子,挨了五十下板子,怕是熬不了多久了。我難過,我求他幫我出去。他搖頭,說不能,他說我本不該與他們有過多的交集,我卻聽不進去,也不管他看得見看不見,跪到了地上,說:“芙甚,隻要你答應幫我出去,我答應你所有的要求,包括嫁給你。”他一愣,最終幫我逃離,讓我見到了奄奄一息的夢年。
夢年,你醒醒。可是任憑我怎樣精心的照顧,任憑我怎樣努力的呼喚,他最終還是離我遠去。
處理好夢年的後事,我平靜的對芙甚說:“我答應嫁給你!”
於是,蓋上紅蓋頭,拜了天地,簡單的儀式後,我成了芙甚的妻。新婚之夜,我坐在床頭,而他立在窗邊。
許久的沉默後,芙甚先開口,問:“錦繡,你果真如此愛他?”我不說話。他又問:“哪怕知道他不愛你?”我還是不說話。他再次問:“即使知道他甚至恨你?”
我揭了蓋頭,走到他芙甚麵前,說:“芙甚,難道你不愛他?”他不說話。我又問:“難道台上的那些話都是假的?”他還是不說話。我再次問:“難道那麼久你都是欺騙他?”
芙甚抬頭,含淚帶笑說:“那都是真的!”我呆住,看著芙甚的眼睛,心慢慢明朗起來,我問:“那麼多的女子,你為何非要與我成婚?”
“因為,你愛夢年!”芙甚的聲音淒涼。
這一刻,我與他一樣,雖流淚卻拚命的笑:芙甚,原來你並不愛我,原來你與我一樣,愛的人是夢年,原來你娶我隻因為要擋住世俗鄙棄的目光,隻因我也深愛著夢年,原來你那樣的懦弱膽小。本為自己不能與夢年在一塊而悲哀,可隻是卻感到你比我更悲哀,至少我曾經對於成為夢年的柳夢梅充滿了希望,可是芙甚你,一開始擁有的就是絕望——你永遠成不了夢年的柳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