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碧蘭,碧海藍天的碧,空穀幽蘭的蘭。我喜歡自己的名字,給人安靜嫻雅的感覺。我的家在瞭山的山腳,瞭山有著一座很大的寺院,名叫普禪寺。

普禪寺的香火很盛,裏麵的住持大師很慈祥,留著花白的胡子,對人便是和藹的微笑。後來他死了,但卻沒人悲傷,因為他的屍骨火化成了舍利,眾人都說他成了佛,去往西天極樂。

我家有很大的菜園,每季收了新鮮蔬菜,爹娘總讓我給山上的師傅送些去。爹娘信佛,我也是!

一回,我將菜送到了柴房,倚著牆角擦著汗休息,見一小師傅在偷偷的瞧我,一臉羞澀。我便“咯咯咯”的笑,他被我的笑聲驚醒,慌慌張張的離開。

後來,我經常能看見他。每回我上山,他的身影總能映入我的眼簾,有時他拿著把掃帚掃著院中的落葉,有時又滿頭大汗的練功習武。他的樣子似乎很專注自己所做的事,但不知怎的,我總覺得他的眼光總隨著我在轉。

是我多想了嗎?幹脆跑過去,朝他笑,大聲說:“我叫碧蘭,你叫什麼名字。”

他的眼中閃過了一絲詫異,繼而回答道:“我叫淨空!”

之後就與淨空熟識,我給他說山下的奇聞異事,他便給我講經。我喜歡他撥動佛珠,虔誠念經的模樣,“觀自在菩薩,形神般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從他的口中輕聲念出,然後我的心慢慢變靜。

本以為與淨空隻是兄妹般的感情,可是我的心告訴自己,我愛上了他,是男女之情。我素來不喜歡自欺欺人,便跑過去叫住淨空,我說:“我愛你,那麼你呢?你愛我嗎?”

他的神色一下慌亂起來,他拉我到僻靜處,想說什麼,但努力了很多次都沒有說出口。

“你不愛我嗎?”我急急的又問。

“我……我……”他支支吾吾,許久他昂頭,說,“我們怎能在一起,那會受到佛祖的懲罰的!”

我一下癱倒在地,我忘了,他是淨空,是和尚,他需要的是五蘊皆空,他怎能動兒女私情呢?

淨空的背影遠了,而我卻依舊這樣呆呆的,直至繁星滿天一刻,我才恍過神,他說的是不能,而不是不愛;那麼他便是愛我的,那麼他便可還俗與我一起。

我找到他與他說讓他還俗,但他卻搖頭,他說他不愛我,可言辭閃爍,神情勉強。我不信,步步相逼,他搖頭,說愛我,可他又說就這樣就會受到上天的懲罰,更不能錯上加錯;他說我長得再美最終不過一堆白骨,我名字再動聽也不過是個沒有任何意義的符號;他說他要成為老主持那樣的高僧。

我最終沒有勉強他,但是我不懂,上蒼既然有好生之德,又怎會僅僅因為相愛而動怒於人呢?

我依舊經常去普禪寺送菜,可很少能見到淨空的身影了,偶爾碰個照麵,他也低著頭與我擦身而過。我心裏默想:淨空,若你真能放下,又何必害怕見到我呢?

那日,我與往常一樣送菜到寺廟的廚房,又與往常一樣與淨空匆匆擦身。我咬了咬嘴唇,準備離開,這時整個寺廟開始慌亂起來。

“山洪來了,山洪來了……”的聲音此起彼伏。在僧人的指引下,我慌忙跑向離廚房不遠的柴房躲避。那人很多,可是我張望了許久,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一種不好的預感向我襲來,可我不願相信,不住抱著頭,說不會。想剛剛才見到淨空,既然我都有時間躲避,他又怎會避之不急呢?

山洪過去看,很多人依靠著柴房、藏經閣的地勢避了過去,但還是有些僧人失了命,甚至找不到屍骨,淨空便是其中的一個。

我麻木了,跪在佛像前,問自己:那便是老天的懲罰嗎?淨空,是我害了你嗎?可是無人回答,唯有淚滴落的聲音,清脆而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