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薑,名拂曉,因為出生之時便是拂曉時分。父母疼我,將我當成掌上明珠,因為我自出生後便向來是笑的,從未哭泣過,他們便將我看成薑家的福星。
我問將我帶大的蘇嬤嬤,辨別事情的真偽,她便撫摸我的頭,叫我小姐,說我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又怎會有眼淚呢?
因為過份的溺寵,我素來膽大,常常瞞著爹娘帶著丫鬟素然逃出後院去街上玩。我留戀街道上鼎沸的人聲,留戀街上出售的各色玩意兒,留戀街道上的自由自在……但我最喜去的,還是後街的書畫市場,那有許多還未取得功名的書生文人,為了生存而出售的各樣字畫。當然魚目混珠,那些字畫中,有糟粕亦有精華。而我喜歡一個書生的字畫,他的字清俊有型,他的畫灑脫自然,我常常會買些回去,素然付與他錢時,他總會低著頭,小聲說“謝謝”,一副羞答答的模樣,像個女子般,這時我便常會藏在素然的身後偷偷的笑,有著數不盡道不明的快樂。
從他畫中的題字上,我知道了他的名——冷岩棲。然後想著他的模樣:明亮卻帶著羞澀的眼睛,冷峻卻帶溫和的麵容,灑脫卻又謹慎的性格。覺得他與他的名,那樣般配。慢慢的,他在連我都不知覺的情況下住到了我的心裏。
再次看到他時,他卻是落魄。隻見他抱著幾卷字畫匆匆的逃跑著,而他身後是一群凶神惡煞的地痞流氓。終於,他逃跑的路給堵截了,圍觀的人多起來,卻個個膽戰心驚,安靜的看著眼前的熱鬧,我也擠在人群中,為他開始焦急不安。
“小子,你天天來擺攤,不知要交保護費的嗎?”那群人中,一個滿臉絡腮胡子,身體粗壯的男子看著無路可逃的岩棲冷笑了兩聲問道。
“這又不是你家的地,我擺攤賣賣字畫,哪來的錢交這什麼保護費!”岩棲邊說邊將手中的字畫摟得更緊了些。
“好小子,給我打!”那男子顯然無道理可言,命令著自己的手下人。
“不要!”不知怎的,也不知我哪來的勇氣,從人群中擠出,不管素然身後急急的呼喚,將已被打倒於地的岩棲扶起。
“喲,這是哪來的沒人啊,正好當我的四夫人!”那領頭的男子戲虐的調笑著,我拽緊了拳頭,怒目朝他望了一眼。
“拂曉,這不是你該管的事,你快回吧。”岩棲小聲對我說道,他叫我拂曉。
可這時的我又怎能脫身,別說我不想,就算是我想也無濟了。四望了一下那群流氓個個不懷好意的眼光,心裏不由的有些發怵。他們動手了,圍觀的人無一敢上前勸阻,隻有岩棲以他瘦弱的身軀為我抵擋那群惡霸,很難相像他一個文弱書生,在這一刻怎會有如此之大的爆發力,但畢竟是勢單力薄,我隻看見鮮紅的血不住的從他的身體流出,我的眼睛濕潤了,淚珠落到了口中,慢慢感到天旋地轉,我暈了過去,忘卻了一切。
我再醒來的時候,爹娘都坐在床頭,懷著擔憂的神情望我。而我的頭卻是昏昏沉沉,素然則歡快的叫道:“小姐,你醒來啦!”
我點頭,想朝她笑,可是任憑我怎樣努力,笑容卻擠不出來,隻好對著一個個滿懷關切之色的人說抱歉,說自己累了,想休息。
人群散去,我躺進被窩,想起曾經的自己,笑容往往在不經意間不由自主的落出來,可現在,我究竟怎麼了?我記得我又與素然溜出去玩了,可是後來發生什麼事了嗎?我拚命拚命的回憶,可是隻有一陣陣的頭痛向我襲來,我什麼也想不起了。
病好了,身子也倦懶了,整日隻在院中轉轉,再也沒有走出府中的欲望了,我常常看著隨風飄逝的落英歎氣,眉頭鎖住。
素然說,小姐不像小姐了,曾經整日歡聲笑語的小姐死去了。我沒有辯駁,也毫無辯駁的理由,我不想告訴她,我也懷念從前的時光,想念曾經嘴角邊時常出現的酒窩。可是現在,任我怎麼努力,卻已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