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嚐試著用手去撥弄少年的腦袋，大概是常常餓著的緣故，他的身材偏瘦，個子堪堪隻到她的腰際。
“你還有弟妹，他們正看著你呢！”
少年偏了偏頭，卻到底沒有躲開。如黑曜石般的眼睛盯著蘇荷。聞言半響才低下頭看了看身邊的弟弟妹妹。
再是少年早成，孩子都下意識的去依賴身邊的人。女娃娃一改剛剛對蘇荷戒備的模樣，瘦弱的小手緊緊的拽著少年滿是補丁的衣服，半個身子隱在後麵。另一隻手則緊緊握著弟弟軟軟的小手。
最小的弟弟尚且搞不清楚狀況，隻知道垂涎的看著地上熱乎乎冒著白氣的包子。
少年把頭一低，有些無言。
蘇荷咬了咬牙，從荷包裏麵翻出剛剛早點鋪子找的零錢兒，點了五十個銅板。她猶豫了半響，還是塞到了那個少年的手裏。
“往東一裏的地方有個滿客來客棧，那裏缺工，包吃包住每天十個銅板，你可以到那裏碰碰運氣。”
五十個銅板，叫他暫時有供給三個人吃飽的能力卻又不至於叫別人起貪心。‘滿客來’則會給予他以後自力更生的能力。
她始終以為，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她低下頭把剩下的錢塞到了荷包裏，刻意避開了少年的目光，第一次做這種事情，說教，施善心，還挺不好意思的。想到這裏她揪了揪自己的臉。這樣才稍微自然了點。
她轉過頭故作輕鬆的衝蕭陌和無由揚了揚唇，“走吧。”
走了兩步又覺得不對，轉過頭又對著那個少年說道：“活的堂堂正正真的很重要。”
蘇荷雖然從小就偷魚打鳥，小打小鬧的一直惹麻煩，但自認在某些事情上麵還是弄得很明白的。所以她完全都不覺得說出這樣一番話的自己有什麼違和的地方。
她從巷口走出來，覺得後背有些灼熱，她回頭以為是那個少年，結果發現是蕭陌正盯著她。
“怎麼了麼？”她摸了摸臉，難道是有什麼髒東西？
蕭陌見狀，麵無表情有點肅然的臉上浮現出一點笑意，他從巷口慢慢踱步而來。含笑說道：“也沒什麼，隻是沒想到你會說這樣的話，和你平時挺不符的。”
蘇荷：“……”
蘇荷的臉有刹那的紅，不過很快便淡了下去，有些變扭的把頭撇了回去。
蘇荷是一個很矛盾的存在。很小的時候因為常年臥病，蘇洱將她精心嗬護在臂彎下，為她所展現的世界都是至真至善至美的。他不忍心將世界醜陋邪惡的一麵袒露給一雙對外界滿是期翼的眼睛。彼時，她覺得這個世界美好如斯。
到大點，她終於可以下床，可以摸魚打鳥，可以摘藕偷桃，有機會能夠下到凡間去領略各色各樣的世界，蘇荷才明白原來很多東西不是一如表麵上的美好。她開始從街頭巷尾去琢磨人心，學會事故，逐漸通透。
以至於到後來，她慢慢覺得善良並不是一個褒義詞。因為善良常常會成為一個人的軟肋。可冥冥之中她又知道她狠不下心。
她是一個明明良善卻從來都不承認的人。很矛盾，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