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我揮劍相向的人,果然還是你呀。”
當他握著劍,闖進宮閣深處的時候,是這個聲音攔住了他的腳步。雖然稱不上熟悉,但他知道那個聲音的主人是誰。那個聲音,像全身被冷水浸透一樣森冷。
整個皇宮都充斥著逃竄者的尖叫,和一個個將死之人的哀嚎,唯有這個地方,安靜得有些詭異。那種喧鬧與平靜的差異,至今殘留在他的腦海中。
“我聽說你回來了。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麼活下來的,不打算告訴我嗎?”
他站在那裏,直直地看著那個獨坐在雪萊依宮的小客廳裏斟酒自飲的皇帝。就連那個斟酒的動作,發出的微弱的響聲,他至都今記憶猶新。
老實說,他很驚訝。準確地說,是驚訝,但也很無奈。
“怎麼這樣看著我?你需要什麼?”
這大概是他平生第一次,與這個所謂的父親這麼近距離相望。以前他與他隻有擦肩而過的份,有的時候,他甚至確信這個父親,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啊,你是很奇怪我怎麼會知道對吧。”
怎麼說呢,近看之下的伊凡皇帝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孱弱的微笑和蒼白的臉色,像一敲就碎的玻璃一樣脆弱,卻沒有想象中的那種愚蠢。
在這個人身上,根本找不到一絲受臣屬的讒言蠱惑,而荒廢國政的愚蠢暴君的影子。
“別站那邊遠,到這兒來坐會兒怎麼樣?仰頭看著你太累了。啊,這個?你猜得沒錯,這是毒藥。不過這可不是給你的,就算你想要也不準搶。”
他記得,他當時好像問了為什麼。
他實在適應不自己的父親,像對待期待已久的客人一樣對待自己,遠遠地站在那裏看了半天,最終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他為自己的脫口而出驚訝不已,可這個所謂的父親似乎一點都不意外。
“決定了這種活法,我至少也能預料到我的下場大概就是這樣。暴君的末路不都是這樣嗎?”
篡奪皇位,造反逆上。
他還記得,父親那個默默喝著酒,語氣平淡的樣子。
“其中的區別,隻是被臣子造反,還是被自己的孩子逼宮而已。反正不管是哪種,我也遲早會等到這一天的。”
怎麼會有這種人?此時凱特爾心中詫異多過了憤怒。反正他憎惡的對象,也不是麵前這個男人。
他還在疑惑地盯著伊凡手上的毒藥,皇帝卻像是憂慮毒藥被奪走一樣,忙又補了一句。
“我待會兒要喝的,你就別想了。”
隨即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忙四處翻找,直到找出一把劍。
現在回想起來,如果那時伊凡皇帝用那把劍轉身一劈,他的命運就到此終結了。可那時的他,竟然連一絲危機感都沒有,他不曾有一絲懷疑,他隻是站在那裏看著伊凡皇帝的舉動。
“還是把這個給你吧。”
那把劍,就是那個時候得到的。
“我就是用這把劍,砍了兄長的腦袋。你看,那時候沾的血還留在劍上。雖然這劍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東西,但是做父親的總不能連一點遺物都不給孩子留吧。”
那就是現在,掛在雪萊依宮大廳裏的那把“兄弟之劍”。
那時他尚且不知道這種遺物到底有什麼用處,可現在想來,這把劍對伊凡皇帝來說,應該是以意義不凡的。他生了那麼多孩子,卻沒有真心疼過他們任何一個,現在臨終了,居然想到了要留下遺物。
“你母親,還有我的臣子們,可真是奇怪。他們想要的我都給了,到底還有什麼不滿?”
你是真的不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