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過去朝她娘撒嬌:“娘,你就讓我去吧,要不,我閑在家裏,也是悶得慌,總得學些東西才好。”
“傻孩子,你要學的東西可多了,讀書、識字、女工、煮飯、往來人情禮節,為何一定要學那個?就連前日你二嬸都說,要把你們三個大些的女孩兒一塊起送入族學裏念書……”
“二嬸說的?”
梁氏點點頭。
“哼,不知道她又打什麼壞主意呢。要我說,說閑話的沒別人,就她自己。”
“你二嬸有時候是有些不著道,但這件事,我覺得你二嬸提議是對的。我就這麼一個女兒,萬一在外出了什麼事,我將來怎麼跟你父親交待。”
“我每天是跟著師娘進出,不會有事的。”
梁氏開始拿帕子擦眼淚。
“娘,我知道是因為周家的事讓你覺得不好過,可是您仔細想想,周家從來沒提過一句親事,都是二叔二嬸在往外逢人便傳說,鬧得人盡皆知,才會有如此結果,娘親你放心,以後女兒自會當心,不留一絲話柄在人手上的。再說,我也不學多的,隻學得治娘親病根的本事,便回來了。”小滿認認真真拉著梁氏的手說。
梁氏道:“那你也得去學裏,學些禮儀知識,不然,我越看你越像沒好教養的野孩子了。”
小滿滾進她娘親懷裏,咯咯笑道:“有娘親在,我怎麼會是野孩子呢。”
又在梁氏懷裏撒嬌扮癡半天,梁氏被她鬧了笑了,便說快去吧,小滿才起身出了院子。
進了唐老頭家,許氏一見便說道:“你可來了,元秀來找你好幾回了,今日可巧遇上了。”
小滿抬頭望屋裏,果然見了周元秀正與唐老頭湊在一起翻著一本破爛發黃的書,不知在說些什麼。
周元秀抬頭見她來了,便起身跟屋裏師父作了個揖,出門來對她笑道:“我過天要出門來,來跟師父師娘告別,趁今日天氣好,也幫著去采些藥材回來,師娘昨日個累了,今天便在家歇著吧,有我倆便夠了。”
小滿跟在他身後默默走。
周元秀本來心懷一絲愧疚,本來自己隻想著要幫她,卻不想弄巧成拙,雖不曾正經去提親,卻還是誤人家女孩的名聲。
扭捏半晌,見了小滿削薄的身子,挺和筆直走著,雖低著頭,那臉上卻是一臉冷靜淡然,眼裏一股子明澈通透,一看便是幹脆利落的人,不是一般那樣隨便哭哭啼嘀梨花帶雨胡攪蠻纏的,自己不如也坦率些,便尋了個幹淨地坐下,與她說話。
“我與你一樣,父親自小便去了,隻留下微薄的家產也被族裏人隻騙了去。那幾年,母親帶著我過得很是辛苦。記得有年年關,她背了我寫的春聯與一些炮竹出去沿街叫賣。那年天氣極冷,瓦棱上都掛著冰柱子,有好心人留她進屋坐著烤火,卻不想被火星燒著了衣服,那家人一著急,便著一整盆水對著母親劈頭澆了下來,後來母親擔心我一心在家,沒等衣服幹就回來了,此後便落下了病根,一到冬裏天冷就頭痛。”
“當年為了求師父收我為徒,還給師父師娘跪下了。幸虧後來三表叔當了官,路過宜州,將父親遺產收回來些,日子才好起來,也是省吃儉用的,將銀子都省了下來。那時候年紀小,見了師父愁苦,又以為當了官便有萬分本事,可以改變好多事情,我定了心思參考走仕途,母親便將日子過得更加刻苦了。再後來我中了舉,母親才漸漸放寬了心……”
“如今她年紀大了,身子也不好,我不也好逆了她的心意……”
小滿揚起臉笑說:“大師兄,你想多了,我還沒想要嫁人呢。伯母可是急著抱孫子的人,你萬不可再為了幫我,再誤了自己的大事,那我可罪過大了。你放心吧,我自己的事,自己會處理好的,不用擔心。”
周元秀便道:“你沒放在心上那便好。”
之後兩人便不再說話,她費盡力氣讓自己目光不落在他身上,認認真真尋著藥材。
原來他之所以這麼照顧自己,是因為自己也曾經過這些苦痛,同病相憐罷了。
原本就是如此,世上看著美好的男子很多,但最終能相守到老的,就隻是那一個,又或,一個也沒用。
周元秀以為她真是小孩子心性,便也釋然了。
“我過幾天便要再回京待命,以後還說不定會去哪,等我安頓好了告訴你,你要是有什麼難處,記得寫信來找我。”臨分別前,周元秀臨走前認真叮囑她,見她點頭,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