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鎮天劍(十三)寒光照鐵衣(3 / 3)

李靜海望著一片迷茫冬日下的群峰,卻沒有回答。

單征南明白的心意,軍務大事,事關重要,他這個先鋒官豈敢回答,但他還是鼓勵道:“說說無妨!”

“督師!”李靜海欲言又止。

正在此時,一個軍校策馬而來,急切下馬報告道:“元帥以衡州為“行在”,今日將至傳諭召見各將!”

單征南一聽吳三桂遷“行在”到衡州,心想正好與元帥共謀湖南一戰,便喜道:“讓林將軍他們先行一步,我布防一下就來!

吳三桂是十一月初五攜陳園園來到衡州的,“行在”就立在知府衙門(原衡陽市衡南縣政府駐地)。

林興珠與幾個將率召進“行在”的時候,吳三桂早已笑容滿麵地等在那裏,幾個將率一古腦兒跪下,說了聲:“臣參見元帥!”之後,吳三桂才賜了各人入座,他的目光一掃,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單將軍怎麼沒來?”

幾個將軍交頭接耳地對望了一眼,還是林興珠說了:“回元帥話,單將軍得到諭令,便叫臣等前來,而他卻以防查為由托辭,其實,臣等早已嚴謹防查……”

“唔?”吳三桂臉上驟見陰雲:“他身為督師,豈不知君命召,不俟駕而行之理?”

眾將麵麵相覷。

林興珠跪下,奏道:“元帥,單將軍少年得誌,致使驕縱專橫,剛愎自用才敢抗諭不召……”

“此話怎講?”吳三桂驚詫問道。

“臣與之相處年餘,知之性詳!”林興珠道:“為其能早日覺醒,成為棟梁,故臣不惜為人唾棄、上書嚴劾,望元帥降罪!”說罷從戰袍中抽出不久前急急寫成的奏摺。

吳三桂接過奏摺,看了一遍,臉上陰雲更濃:“果有此事?”

林興珠伏地泣道:“臣隻為救單將軍於驕狂迷途,良藥苦口,臣豈會害人?”

另外幾員大將重又跪下,其中一人奏道:“林將軍所奏屬實,就當單將軍召而不就,便顯驕狂,入川助陝,臣等遵元帥之命,欲留小股在陝助馬將軍深入王輔臣,但單將軍以新任之傲;全力南撤,致使清兵無忌攻向潼關一線,威脅湖廣,再者,黃總督收投誠之匪為兵,實為擴充實力,但眾匪匪性一時未改,背率作亂,黃將軍罪在失職,死罪何有?單將軍呈新任之威,擅殺元帥封疆大臣,此乃專橫,緲視元帥,現大庚嶺固若金湯,拒敵於千裏之外,此為天賜關險,然單將軍求功過急,執意撤離,此為剛愎自用;鄭徑乃從台入大陸之匪,曾與靖南王為敵,致使福建浙江一線一時崩潰,單將不以為訓,卻擅自與匪為友,圖謀……”

吳三桂看罷奏摺,聽了劾詞便起身離座,徘徊殿前,眾將見他如此動怒,哪敢抬頭。

沉默了好一會兒,吳三桂才止住徘徊,把手中的奏摺一揮:“眾愛聊起來!”

眾將謝了,落座。

吳三桂已是一臉關切之情:“真正委屈了各位愛卿,實不相瞞,由川入贛保湘是本帥之意;眾愛卿隨本帥十幾年,本帥豈會讓一個江湖草莽的毛頭小子來統轄眾愛卿?眾愛卿的脾氣本帥知道,入川大軍所向無敵,百戰百勝,要眾愛卿突轉戈回南,本帥知眾愛卿有所顧慮,所以特晉他為督師,賜尚方劍,以便如願返贛援湘,事成至此……”

眾將聽得麵麵相覷,想不到吳三桂用心如此良苦,而單征南不過是他這一著棋中的過河卒子。

“如此驕狂之徒,豈可成大事?前成之勝,多蒙各愛卿的鼎力同心!”吳三桂臉上又盡現笑容。“林將軍以功晉尚書職,總督江西,其餘眾將各晉升一級!”

“謝元帥隆恩!”眾大將重又跪謝。

單征南趕到“行在”時,林興珠幾員大將已離開了“行在”。在“行在”殿前,他正好遇到剛出“行宮”的謀臣夏國相,兩人客套一陣,夏國相深情地拉住單征南的雙手:“將軍,記住得忍且忍!”

單征南不明所以,正欲詢問,夏國相已離他而去。

吳三桂端坐在,“行宮”殿前大椅上,護衛將軍了塵立在他的身後,一臉正氣,威不可望。

單征南突覺一種森嚴之感,他單膝跪下:“未將單征南參見元帥!”

吳三桂淡淡一笑:“單將軍征北戰,辛苦了!”並賜了座位。

單征南謝聲坐定,便道:“元帥,想去年未將與林將軍同元帥分折戰局,如今果如寓言,康熙把重兵全擁集於湖南;然目前戰況卻於我方許多不利因素,自馬將軍與我部南撤;陝西便孤立,清廷乘機南攻潼關……”

“哦!”吳三桂聽了突地臉色一沉,心想單征南果然狂傲,於是便道:“單將軍是說本帥調軍入贛衛湘失策?”

“不敢!”單征南未察出吳三桂的不快之情,繼續道:“未將是以事論事,北方如此一空,清廷將會乘機調大軍集於荊襄、漢陽、南京一線,以長江作第一道防線,湘北將負荷加重,陝甘更會孤立,而東部浙、閩的耿精忠雖不是真心降清,但他沒有兵,也是枉然;現關健希望在南部兩廣,其勢在邊陲,北為雲、貴,外無幹擾,傅宏烈與莽依圖本為甕中之鱉,但孫延齡與尚之信兩麵夾擊都遲遲不能拔掉他們,反而讓缺糧缺餉無援的傅宏烈七千軍逼近桂林,讓北邊的莽依圖壓到三街一帶,這是為什麼?問題就是複明大軍沒有一個真正的主帥和司令中心。”這是他在川南撤時就考慮過的,如今藏在心中已是幾月,早就想倒出來了,因此敘來正是滔滔不絕,真正有幾分驕傲,剛愎:“幾路複明大軍,各自為帥,各自為己。北邊王輔臣拚命向西卻不願與入川的馬寶將軍聯係,作向東攻晉之慮,正好把鄂、皖給清南攻留下驛道,勢逼湘北;福建的耿精忠與鄭徑不圖合謀、反而同室操戈,致使浙,閩一時盡棄,給湘在造成如此壓力;南部廣東尚之信不願入贛援湘,是怕孫延齡搶他的廣東地盤,而廣西的孫延齡雖受傅宏烈,葳依圖夾擊,卻又當心尚之信打他的主意,見尚之信棄贛入廣西自是不願合作,這都是各懷異誌,各自為帥之禍,未將聞三太子為帥撫大,如今天下為他而戰,何不讓他出麵號令,讓天下各部英豪瞻其馬首所向?”

吳三桂卻哈哈一笑:“朱三太子麵目癡呆,豈有如此將才?”

單征南心中大驚,原來吳三桂從不讓朱三太露麵,想不到天下人護的卻是一個癡呆的天子,豈不荒唐可笑,想到揚起隆那個假朱三太子,單征南自然已明白吳三桂現挾持這個癡呆朱三太子之意了,但天下非朱氏一族之天下,隻要借其之名推翻韃子,複我漢室,便可另立明君,於是便道:“元帥,何不挾天子而令諸侯?”

“單將軍可是罵本帥乃曹操行徑?”吳三桂一臉不悅。

“不敢!”單征南道:“未將以為,南部臨江王孫延齡將軍乃元帥封疆大臣,現已缺糧、缺餉,元帥應供糧餉,鼓其鬥誌,再以天子之命召尚之信與他整殲傅宏烈與莽依圖於桂林,隻要廣西得手,西南再元憂患,便可讓孫延齡將軍揮師湘北速聯馬寶、王輔臣向東斷敵南下之路;尚之信則可入贛與我部奇贛向東,聯鄭經部師江北,如是湘北高大節、王永清、胡國柱等幾位將軍便能無慮入鄂進豫,這樣便成三股巨大鐵鉗挾向直隸,但這一切沒有一個真正的司令主帥來調度是不行的!”

“好!”吳三桂突地拍案而起:“難怪林將軍他們劾你驕狂!”

這如一盆涼水當頭潑下,說到興處的單征南猛地一驚,吳三桂早已離座,背對他立在窗前,單征南看不到他的麵部表情,但立醒悟到自己剛才言行卻是有點驕狂,自己將其是在向元帥發號司令了,心想到夏國相關照他要,‘得忍且忍!’自己是忘記了,便道:“元帥失怒,未將說以興處,便忘乎所以,但此乃未將肺腑之言!”

吳三桂依然沒有轉過身來,憑窗遠眺,也不知他在眺望什麼,語氣卻和氣了許多,說:“帶兵打仗,最忌意氣用事,忘乎所以,更忌驕狂與剛愎自用,切記住,去吧,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