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誤會了,芊芊……”
林秋荷的性子很急,也很火爆,活像她的母親。她想不到弟媳婦會這樣說,這跟趕狗趕雞有什麼區別?氣呼呼地說:“我們鄉下人,是不該隨便走進城裏人的屋子的。”
柳芊芊驚愕:“我沒有那個意思啊。”
“就是姐,芊芊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林母真是覺得看輕了柳芊芊了,想不到文弱的她竟然說出這麼重的話來。她,薄薄的唇翕動著,薄薄的麵皮呈青灰色,有些倒三角的眼裏射出強烈的不滿,她也不直接回答柳芊芊的話,而是對林晨飛說:“小飛,你別忘了,你能念完大學,成了城裏人,全靠你兩個姐給撐著。你二姐為了你,婚事一拖再拖,村裏和她一般大的夥伴,孩子都上小學了,她的呢,還抱在手裏。這些,你們算算,值多少錢!”說完,站起來便走。
又對林秋荷擺了下頭:“過來啊,還杵在那裏做什麼?”
林母與二姐進客房後,柳芊芊跺著腳,眼淚汪汪地說:“林晨飛……你媽和你姐姐怎麼這樣說話?”
柳芊芊委屈的樣子,林晨飛很是心疼,可又擔心屋裏的媽媽與二姐著急上火。他如鍋裏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你!”一心想讓林晨飛軟語寬慰的柳芊芊,見狀,再次生氣地跑進了臥室。
門,再次“砰”地關上了。
這回,還聽到了從裏頭反扣的聲音。
掖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林晨飛搞好了廚房的衛生。在臥室的門前站了一會兒,輕輕地叩了一下房門,再附耳聽聽,沒動靜。也行,先讓芊芊她安靜一會兒,等會兒再跟她好好解釋解釋。
回到客廳,見母親繃著臉,好像很專注很投入地在看電視。林晨飛看了一眼便黯然失笑了:中央九頻道,一個略顯奶油的男播音員正在用英語播新聞。
“媽,您聽懂他說啥了?”林晨飛戲謔地問。
“你以為就你懂啊?還不是在播中央領導人接見外賓啥的?”林母正襟危坐,一付見多識廣的神情。
電視裏,正在介紹有關第四屆兩岸經貿文化論壇的新聞,鏡頭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全國政協主席賈慶林接見中國國民黨主席吳伯雄、榮譽主席連戰等海峽兩岸各界人士……“媽,這個吳伯雄和連戰可不是外賓,他們從台灣過來的,也是咱們中國人。”
“知道知道。”處處爭強好勝的林母,在對人類的認知上,當然不能輸於兒子了。
林晨飛嘿嘿地笑著坐了下來,將頻道切換到戲曲台,陪著母親看電視。
林母看了一會兒,掉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呶了呶嘴:“你的寶貝媳婦生氣了,還不去哄哄?”
林晨飛訕訕地笑道:“媽,芊芊沒生氣,她性子就是這樣,太直,有啥話心裏藏不住。她有啥說錯的地方,媽別跟她計較。”
“計較?咱一個老人跟小輩置氣,那算啥?不過,話,說在頭裏,咱們可不能讓她爬到頭上去。”林母偏過頭細細地看了看林晨飛,聲調有些低沉:“小飛,你的日子過得咋樣?還舒心嗎?看你忙東忙西的,媽的心裏別提多難受了。你打小,家裏的活啥時候讓你插手過?”
說到後麵,林母似乎有些哽咽。
她從懷裏掏出了煙卷。
“媽,媽,你別這樣,人家看見了還以為您兒媳婦不給您兒子飯吃呢。”林晨飛摟過母親的雙肩,插諢打科。
又順手從茶幾的小花籃裏拿出打火機,卻遲疑著,要不要給媽點上。芊芊,她很討厭煙味。
林母犀利的目光直透兒子的五髒六腑,她淡淡地一笑,隨即收住了笑容,將煙盒重新揣回到懷裏:“都說城裏的姑娘看不起咱鄉下來的人,性子傲氣,眼裏沒人。媽看你的這個寶貝媳婦,性子也好不到哪去,也不象個成心過日子的娘們。唉,當初叫你找個老家的,吃能吃到一塊,說話也能投機,你三爺家的那個杏兒,對你可有意思了,人家也是大學畢業。可你長著個牛心,死強,說啥都不聽,偏偏就是盯著她不放了。你圖她啥?圖她好看?我看是,中看不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