誌摩穿了這麼一身與平時性情愛好全然不相稱的衣服,獨自靜悄悄躺在小廟一角,讓簷前點點滴滴愁人的雨聲相伴,看到這種淒清寂寞景象,在場親友忍不住人人熱淚盈眶。
這天下午5時,徐誌摩的長子徐積鍇和張幼儀的哥哥張嘉鑄也從上海趕到了濟南。晚8時半,徐誌摩的靈柩被裝上了一輛敞篷車,由徐積鍇、張嘉鑄等人護送回滬,停靈於上海萬國殯儀館。
徐誌摩遇難的消息迅速傳開,他的生前親友及文化界、教育界等各界知名人士紛紛趕來吊唁,有的送來挽聯,有的寫出悼念文章。著名教育家蔡元培先生的挽聯這樣寫道:
談話是詩,舉動是詩,畢生行徑都是詩。詩的意味滲透了,隨遇自有樂土;
乘船可死,驅車可死,鬥室坐臥也可死。死於飛機偶然者,不必視為畏途。
這一挽聯高度概括了徐誌摩短暫的一生,同時也對他的死作出了樂觀的闡釋。
在眾多悼念文章中,陸小曼的文章最引人注目。她在《哭摩》一文中,愧悔交加,痛徹心扉,字字血、聲聲淚地寫道:
我深信世界上怕沒有可以描寫得出我現在心中如何悲痛的一支筆,不要說我自己這支輕易也不能動的一支。可是除此我更無可以泄我滿懷傷怨的心的機會了,我希望摩的靈魂也來幫我一幫,蒼天給我這一霹靂直打得我滿身麻木得連哭都哭不出,渾身隻是一陣陣的麻木。幾日的昏沉直到今天才醒過來,知道你是真的與我永別了。摩!漫說是你,就怕是蒼天也不能知道我現在心中是如何的疼痛,如何的悲傷……
…………
完了,完了,從此我再也聽不到你那嘰咕小語了,我心裏的悲痛你知道麼?我的破碎的心留著你來補呢,你知道麼?唉,你的靈魂也有時歸來見我麼?那天晚上我在朦朧中見著你往我身邊跑,隻是那一霎眼的就不見了,等我跳著、叫著你,也再不見一些模糊的影子了。咳,你叫我從此怎樣度此孤單的日月呢?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響,蒼天如何給我這樣慘酷的刑罰呢!
…………
盡管陸小曼在行為上有不少可指責之處,但她的這片真情卻異常感人。而且,自徐誌摩去世後,她也如夢初醒,一改常態,終身素服,不再去任何娛樂場所,在生活上有很大改變。倘徐誌摩天上有知,也一定會為此感到欣慰的吧!
梁漱溟在山東搞文化建設
上世紀30年代,著名愛國民主人士、社會活動家梁漱溟先生為了探求救國之路,在山東鄒平創辦了山東鄉村建設研究院,從事鄉村建設試驗,時間長達七年之久。 這一實驗雖以失敗告終,但卻取得了可以借鑒的經驗,在社會上產生了較大影響。尤其在農村文化建設方麵,他做了許多有益的探索和嚐試,取得了一定的成果。這裏僅舉幾例,以略見一斑。
成立鄉農學校
在梁漱溟看來,近代中國的根本問題在於極其嚴重的文化失調。因此,解決中國問題的根本途徑是實現中國文化的複興。而中國文化的主體在鄉村、農民。因此,實現文化複興就要從鄉村、農民入手,具體來說就是抓農民教育。
1931年6月,在當時山東省政府主席韓複榘的支持下,梁漱溟領導的山東鄉村建設研究院在鄒平成立,鄉村建設試驗工作在全縣範圍內展開。11月,研究院師生300多人下鄉,深入到各村組建鄉農學校。這項活動三個月後初見成效。他們在全縣共創辦了91處鄉農學校,入學人數達3996人。
鄉農學校主要組織農民學文化,啟發農民自覺地而有組織地進行自救,實施農業改進措施,開展合作運動,改良農村社會。
鄉農學校分為普通部和和高級部兩類。普通部設在各村,有75處,由不識字的農民自由參加。他們中既有六七十歲的老人,也有三四十歲的中年人和十四五歲的少年。學校每年冬春農閑時開學,課程有識字、精神陶練、時事、農業知識、唱歌、武術等,課本有《鄉農的書》等,歌曲有《農夫歌》《吃飯歌》《早操歌》《運動歌》等。高級部有16處,設在各鄉,在冬春農閑時開學,時間為3個月,學生是受過四五年教育的男青年。所學課程除普通部所學外,外加鄉建理論和自衛訓練。培養目的是使學生成為為鄉村建設事業服務的人材。
1932年縣政改革時,鄉農學校被鄉學、村學取代。
革除舊風陋俗
由於當時農村的政治、經濟、文化、科技等都比較落後,所以一些舊風俗、舊習俗到處泛濫,在社會上造成較大危害。因此,梁漱溟的實驗縣政府成立後,大張旗鼓地進行了革除舊風陋俗活動。
當時,離鄒平很近的周村火車站的日本商人,經常勾結當地的地痞、流氓向鄒平境內販賣毒品。為此,實驗縣政府首先進行教育勸說,印刷掛圖等宣傳品分發給各學校。同時,在縣城設戒煙所一處,各鄉自衛隊負責調查、摸底,在全縣清查販毒吸毒者。對吸毒者由鄉學勸其到戒煙所戒煙,勸說不聽的則強製戒煙。對販毒者則嚴加懲處,甚至判處死刑。經過幾年的努力,鄒平境內吸毒者幾乎絕跡。
賭博之風在當時的鄒平也比較興盛。對此,實驗縣政府製定了戒賭辦法,在群眾中先進行勸教,限期6個月內杜絕此陋習。各鄉學自衛隊經常進行查訪捉賭,發現線索立即采取行動。對初犯者由鄉學學長當眾責罰,屢犯者則送自新習藝所改造。遇有重要案件,立即報縣警衛隊協助捉拿賭徒。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當地賭博之風大減。
跟全國一樣,當時鄒平農村也存在婦女纏足的陋習。為解放婦女,實驗縣政府號召已纏足的婦女放足。縣裏還專門成立了放足督察處,由各鄉學、村學理事配合,逐村、逐戶檢查、宣傳,對違規者采取罰款等措施,並嚴禁婦女纏足。
在婚嫁問題上,早婚、買賣婚姻、結婚鋪張浪費等現象在當時的鄒平農村也普遍存在。對此,實驗縣政府專門製定了《取締婚姻陋俗辦法》,規定男未滿17歲、女未滿15歲不準訂婚,男未滿18歲、女未滿16歲不得結婚。訂婚時,男方聘禮不得超過150元,違者按行政執行法從重處罰。但在實際執行中,主要還是進行說服教育。
男人留辮子也是當時的陋俗。為此,實驗縣政府組織人員到各村和集市上檢查,進行剪辮子活動。
在文娛宣傳上,鼓勵演群眾喜聞樂見的內容健康的節目。對那些宣傳封建迷信、有傷風化的劇目,一律禁止演出。
總之,通過革除一係列的舊風陋俗,鄒平的社會風氣有了明顯好轉,社會麵貌為之一新。
反對封建迷信
反對封建迷信思想,也是梁漱溟在鄒平搞文化建設的一個重要方麵。
當時在農村辦鄉學,校舍是個大問題。有的村沒有現成房子,就想把神廟改作校舍,但卻受到一些有封建迷信思想的人的反對。有一次,梁漱溟一行從縣城來到鄉下,親臨一拆除神像的現場觀察。隻見一位思想頑固的老秀才從圍觀的群眾中跳出來,煽動大家阻止拆除神像,並指著梁漱溟申斥說:“梁院長,你口口聲聲說要建設鄉村,弘揚傳統文化。可是像你這樣領著人毀神像,壞禮俗,簡直是破壞鄉村建設,蔑視祖先!”等他說完,梁漱溟心平氣和地對大家說道:“神像本來就是人們用手塑造出來的偶像,它既無靈魂,也無生命。鄉親們祖祖輩輩供奉它,膜拜它,可它究竟幫我們解決過什麼困難?我們不是照樣遭受兵匪的騷擾和天災的侵襲嗎?遇到荒年大家不是照樣不得溫飽嗎?我們興辦鄉學、村學,就是讓農民學習文化知識,掌握科學技術,發展農業生產,加強團體組織訓練,保衛家鄉,這才是真正的富國強民之路。”說到這裏,他又把臉轉向那位老秀才說:“像你這位先生,如果當初不刻苦讀書,隻會崇拜神像,怎能像今天這樣識文解字呢?……”一席話,說得老秀才啞口無言,群眾聽了口服心服。 原來圍觀的群眾此時也改變了態度,一齊動手,把所有的泥塑神像拆毀扔掉,讓鄉學很快建立起來。這樣,講迷信的少了,學文化的多了,群眾的精神麵貌也有了較大變化。
馮玉祥在泰山的文化建設
“九一八”事變後,日本帝國主義加快了侵略中國的步伐。時任國民革命軍副司令的馮玉祥將軍積極主張抗日,反對蔣介石的消極抵抗政策,受到蔣的排擠,遂於1932年3月至10月、1933年8月至1935年10月,兩度寓居泰山。在泰山期間,他發奮讀書,密切聯係一些共產黨人和進步學者,共同探求救國救民之路;帶領當地百姓治山改水,發展農業,改變當地的貧窮落後麵貌。同時,他還十分重視當地的文化建設,在興辦教育、破除迷信、革除陋習等方麵,作了不少利民的好事。
廣開門路,興辦教育
馮玉祥將軍一向認為,社會改革的基礎在教育。他到泰山後,親眼目睹了當地農民生活貧困、文化水平低、缺乏科學知識等落後現象。他認為要改變農村的貧困落後麵貌,培養抗日救國的新生力量,當務之急就是辦教育。他在詩中寫道:“教育不猛進,國弱大眾貧。實踐重科學,始有真快樂。”(《上山燒香》)“終身為文盲,遭遇實可悲。大眾難讀書,國家須栽培。大量辦義學,急務此為最。”(《牧牛》)“千古奇丐名武士,終身興學恃行乞。我住泰山思武訓,開辦小學十數村……全國貧民知多少,各地宜速設學校。”(《小學生的家》)這些詩句,充分反映了他對教育的高度重視。
馮玉祥力主辦教育並不隻停留在一般號召上,他更重視實踐。1933年冬季,他委托夫人李德全主辦,由副營長孫繼顏協助,在泰山普照寺西南隅手槍營新建的三間草房內,創辦了第一處學校,招收了30多名男女學生。因為學生都是貧苦農民子女,所以定名為“貧民學校”。翌年春,他又委托著名教育家範明樞先生在泰山前麓創辦了14處小學。因仰慕武訓興學之高行,這些小學都叫“武訓小學”。
在學校教育中,馮玉祥特別重視抓德育教育。他創辦的這些小學校訓都是“愛國、勤學、孝親、和群”,每個學校都掛有青年畫家趙望雲畫的《武訓行乞興學圖》,並編了兩段讚揚武訓的歌詞來激勵學生。其一為:愛人的武訓,利他的武訓,為人民的武訓。我們敬佩他,我們紀念他,我們一定要學習他。其二為:愛人是我們的本分,利他是我們的誌願,我們要犧牲一切,為人類謀幸福。勇往直前得勝利,堅持到底,光大我們的學校和團體。
當時學校條件差,缺少統一教材。在開設的文化知識、技術和政治思想教育課中,有的教材就自己編寫。學生用的德育教材,就是馮玉祥親自編寫的通俗歌謠。這些歌謠教育學生抗日愛國、反抗剝削、發奮圖強、孝敬父母。在今天讀來,也具有積極的思想教育意義。
?為了辦好教育,馮玉祥還特別聘請了李達、許德珩、陶行知、吳組湘等知名人士到泰山講學,並接受了教育家陶行知的建議,在武訓小學實行半工半讀學製。各學校上午是文化課,下午是技術課,除教授基礎文化知識外,還教授園林栽培技術等專業課程。有的學校還建立了小工廠,進行勤工儉學,幫助貧困學生解決生活困難。
提倡科學,破除迷信
上世紀30年代的泰山地區,不但經濟文化落後,科技也很不發達,群眾中普遍存在封建迷信思想。他們有病有災,遇到困難,都要到廟裏去祈求神靈保佑。所以一年四季,到泰山來燒香磕頭、求神拜佛的絡繹不絕。針對這種現象,馮玉祥在《讀春秋左傳劄記》中寫道:“鬼神迷信不去,人人腦子裏永遠存在著一種崇拜神靈的依賴性,信從天命論,而以為萬事均由天定,自己無論有多大的能力,亦難以勝天。因此一切均不需努力,苟且偷安。民族要複興,必須要鏟除迷信。”“迷信決不能成事。人能勝天,如果自己不努力,一切聽天由命,怎能不失敗?這幾千年來的迷信至今就深深地保留在大多數中國人民的頭腦中,中國如何能強盛起來?”
有一次,馮玉祥與普照寺住持義澄一起散步,來到大雄寶殿前。此時適逢泰山周圍大旱,有幾百名衣衫襤褸的山民正在殿前拜神求雨。馮玉祥見此情景,感到心情很沉重,忍不住提高嗓門說:“各位父老鄉親,我有幾句話不知該不該講?”人們見講話人跟義澄在一起,便把他當成是新來的和尚,隨口答道:“講吧,聽聽你這新來的和尚有什麼辦法幫俺解除厄難?”馮玉祥大聲說:“這大雄寶殿的菩薩像是生鐵、黃銅鑄造的,它一無生命,二無靈魂,幫不了你們什麼忙,拜它們絲毫無用。我們貧苦百姓本來就缺吃少穿,為什麼要把辛辛苦苦掙來的一點血汗錢用在菩薩身上?人生了病,就趕快去請醫生;要防水災,就趕快去疏通河道;天旱了,大家就齊心協力,打井、開渠,興修水利。佛心雖慈善,但不能為我們謀福利。要想改善生活,還得靠我們自己,加緊去生產!”一席話,說得大家點頭稱是,紛紛離去。
馮玉祥在泰山還寫了不少通俗曉暢、扶正祛邪的“丘八詩”,其中有多首是勸人民破除迷信,快快覺醒的。如“須知菩薩泥塑成,求子求福皆胡鬧。假若有人生疾病,趕緊延醫去治療。若怕水災應預防,疏河築壩最重要。水利實為最大事,求神拜佛都無效。生活窮苦追根源,努力生產為首要。奉勸大家莫迷信,唯有自己最可靠。”(《求佑的一群》)“求財祈壽到廟中,一齊燒給長生庫。世間哪裏有神靈,哪有神靈收賄賂。金錢物力兩浪費,人民都被迷信誤。”(《元寶鋪》)“ 用科學,來教化,利人民,福國家。破迷信,事最大,重實行,戒空話。”(《測字攤》)這些詩貼近群眾,貼近生活,道理明白,說服力強,在窮苦百姓中起到了很好的宣傳教育作用。
革除陋俗,倡導文明
馮玉祥將軍寓居泰山的時間雖不長,但他主動融入社會,深入群眾,在革除農村的陳規陋俗和倡導文明新風上,作了大量工作。
當時泰山地區的農村,衛生條件較差,不文明、不衛生的現象隨處可見,多數人一年到頭不洗澡。為改變此等陋習,馮玉祥便在天外村修建了男女澡堂,定期組織群眾前來免費洗澡。當他看到當地群眾有病不請醫生隻求神時,便在普照寺建立了衛生室,專門為當地百姓看病。
對養成良好的衛生習慣,馮玉祥還注意從孩子抓起。在他創辦的武訓小學裏,由於生活條件較差,缺水,再加不良生活習慣的影響,許多學生平時不洗澡,也很少洗臉、刷牙。馮玉祥為糾正他們不講衛生的陋習,一方麵雇人為學校貯水,再就是發給每個貧困學生一套帶有臉盆、牙刷、牙粉的洗漱用具,規定學生每日必須洗漱。有些學生積習難改,洗漱隻是應付一下,隻洗臉不洗脖頸。馮先生發現後,就讓他們站成一排,自己親手給他們搓洗脖頸。
在婚嫁問題上,農村的舊禮俗也害人不淺。馮玉祥在《娶親》詩中就寫道:“泰山娶親用轎,鼓鈸吹打熱鬧。山路崎嶇彎轉,三步一放紙炮。喜轎擇吉迎送,顧忌方向生肖。女家寡母不吉,回避定要趁早。轎門不對西北,有礙婆家運兆。往往正向糞堆,院落本不為小。種種不能如意,無怪女兒哭號。婚姻買賣可憐,迷信必須除掉。文明社會結婚,親愛簡當最好。我們舊有習俗,應當快快改造。”為此,他在批判舊習俗種種弊端的同時,也大力倡導文明結婚新風尚。如1935年春節前夕,馮玉祥聽說泰山孤兒院的幾對孤兒要結婚,便建議院長安臨來為他們舉行集體婚禮。舉行婚禮那天,馮玉祥和夫人李德全一起來到現場祝賀,並向每一對新婚夫婦贈送兩丈仁丹士林布和五塊銀元。馮玉祥還發表了熱情洋溢的祝婚詞:“今天是別開生麵的婚事新辦,尤其在我們孤兒院更是一件大喜事。在這喜慶之日,新郎新娘高興,大家高興,我和拙荊也很高興。這種新的形式,大家湊在一起多麼熱鬧啊!如果把這種新的形式推廣到農村鄉間去該有多麼好!”他還觸景生情,當場吟詩一首:“爆竹聲聲辭舊歲,孤兒院裏辦婚事。你喜我喜大家喜,新的生活從此始。”
韓複榘在濟南“掃黃”“禁毒”
反動軍閥韓複榘主魯期間(1930年9月到1938年1月),幹了許多禍國殃民的壞事。但身為一省之長,他也想有所作為,想搞點名垂青史的“政績工程”。實際上,他也做過一些有利民生的好事,如在發展山東教育事業、發展地方經濟、推行鄉村建設等方麵,都有一定成績。但是,由於他及其同夥立場反動,貪腐成性,有些所謂的“好事”也沒能做好,甚至走向反麵。如他在濟南搞的“掃黃”和“禁毒”運動,就帶來很大的負麵效應。
虛偽荒唐的“維持風化”
韓複榘在擔任山東省政府主席時,正逢蔣介石提倡“新生活運動”。為了響應蔣的號召,他也決心整頓濟南的社會秩序。他曾感歎說:“現今社會壞敗已極,人心不古,獸欲橫流,必用軍法方足以維持風化。”為此,他下令禁止軍隊和地方官員嫖娼納妾;禁止工商業者在娼家洽談業務。這些號令盡管嚴厲,然而各公務人員尤其高級職員卻充耳不聞,我行我素。而且一些在外麵胡作非為者不是韓的至親就是他的好友。至於韓複榘本人,更是生活糜爛,嫖妓納妾樣樣在行。他深知自己不正焉能正人的道理,所以對下屬的腐敗行為並不深究。他所謂的“禁娼”,隻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
韓“維持風化”的另一項措施就是禁穿奇裝異服。他曾規定,女人不準穿緊身旗袍,更不準袒胸露臂,違者關押;男人不準留長發,女人不準燙發,違者臭油澆頂;不準穿尖頭皮鞋,違者鋼刀剁腳。他的這些規定頒布後,搞得許多濟南市民惶恐不安。
有一天,韓複榘到實驗劇院看戲,看到若幹赤足裸臂的女子坐在劇場中。他想,實驗劇院既然負有改善社會教育的任務,對到該院的參觀者就應加以限製。現在卻讓一些妓女隨便入場看戲,這太有損劇院的尊嚴。於是便令衛兵向劇院負責人提出質問。劇院負責人解釋說:這些穿奇裝的女子係本市某女校的學生,並不是妓女。衛兵據實向韓報告,韓聽了大怒。他認為受教育的女學生濃妝豔抹已很不應該,現在竟將清白之體裸露在外麵,任人玩賞,這簡直是不知羞恥,道德淪喪,成何體統!於是他立即返回省府,召集各廳長、委員開會,進行討論;同時訓令公安局張貼布告,取締女子穿短袖衣服和赤足者,如有違犯,從嚴懲處。第二天布告貼出後,一些摩登女子看了大為驚慌,有長袖衣服者立即換掉短袖衫;而許多沒有長袖衣服的便急忙趕到綢緞店裁製。因為長袖衣服未能及時趕製出來,於是每天都有若幹穿短袖衫的女子被捕,警察大忙特忙。看守所中,平添了許多“春色”,開從來未有之“奇觀”。
又有一天,韓複榘乘汽車到辛莊檢閱軍隊,行至西門裏時,見兩個穿短袖褂、赤足的女子在路旁慢慢行走。他看到後立即喝令司機停車,下車質問這兩個女子為何不遵守政府命令,仍穿奇裝異服?這兩個女子係齊魯大學學生,並不認識這位韓主席。她們見一陌生人前來質問,便反唇相譏。韓一聽火冒三丈,怒不可遏,伸手便給了她們兩個耳光,並喝令衛兵立刻將她們綁送到公安局。衛兵當時隻顧飽餐秀色,沒聽清韓說些什麼,還以為韓有意於這兩個女子呢,於是不分青紅皂白,惡狼般將她們抱到車上。兩位女子見此情景,以為兵士要將她們綁架或強奸,便狂呼救命。韓見衛兵顛倒是非,錯解他的意思,哭笑不得,便對衛兵飽以老拳,又向街上的警察說明情況,將二女子交給警察帶走。這樣,一幕滑稽劇方告結束。此時圍觀的市民人山人海,對他們上演的這幕醜劇大笑不已。
一邊“禁毒”,一邊“販毒”
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日本帝國主義以青島、濟南為基地,在山東大量販賣毒品。尤其是省城濟南,販賣和吸食鴉片煙、海洛因、嗎啡等毒品者泛濫成災。針對這種情況,韓複榘上任後便雷厲風行地進行“禁毒”。他作出嚴格規定:吸食海洛因超過1角錢者,即行槍斃。吸食鴉片者抓到後先在戒毒管理所強製戒毒一個月,並處以罰金。釋放時在其左臂上刺字留記,以後再被抓到加重處罰,屢教不改者槍斃。販賣毒品者無論多少,一律槍斃。經過韓複榘的這番治理,濟南市麵上販毒、吸毒現象明顯減少。黨府以為韓複榘“禁毒”有方,對他大加表彰。
?然而韓複榘“禁毒”采取的是雙重標準。他一方麵嚴厲“禁毒”,另一方麵又在或暗或明地販毒。他把沒收的海洛因、鴉片等轉賣到各縣,牟取暴利。當時省政府有參議數人,專門到各縣辦理此事。而軍法處每月公布的沒收海洛因若幹、鴉片若幹和罰款若幹等,僅為其中的一小部分,不過是為掩人耳目做樣子看的。而大部分毒品都被他賣掉,或攤派給濟南各商家。如有一次韓複榘以“軍餉困難”為由,派他的軍法處長魏漢章找到濟南市商會,將在煙台海口查獲以及第三路軍總指揮部所存的10萬多兩鴉片,以每兩8元的價格,攤派給各家商戶,令各商戶叫苦不迭。即使這樣,韓仍不滿足,又令公安局秘密調查濟南市中富紳若幹,登記造冊,凡資產在1萬元以上者,皆納入韓的緝毒計劃內。於是濟南市稍有點財產的人,多被抓到軍法處,判以罰款,隻有交出罰款才放人。被捕者雖未受刑即恢複了自由,但家產卻損失大半,給生活造成恐慌。更有小康人家雖不吸鴉片,也被誣以存儲煙土,被逮捕後處以重罰。這種“白色恐怖”,使得濟南市的社會秩序大亂,人心惶惶,不但有錢人終日恐懼不安,小康人家也多提心吊膽,深怕官府一再敲詐。為避災難,許多工商業者紛紛逃到京津一帶。這種人員的大量外遷,直接造成濟南市的一些工商業倒閉,市場蕭條,地方經濟下滑。而韓複榘尚不知覺,仍然一意孤行。後經地方上一些有實力的紳士婉言勸諫,並允諾盡力向政府提供援助,韓才略有顧忌,有所收斂。但沒收的毒品依舊運至各縣推銷,大發不義之財。
韓複榘的“從嚴治吏”
韓複榘這個名字,對多數國人來說並不陌生。這位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曾叱吒風雲、聞名全國的軍閥,坊間多認為他粗魯,簡單,殘暴,乖戾,幹過不少壞事、蠢事。一些關於他的政治笑話,也多含貶斥、醜化之意。
然而實事求是地講,民間的傳說不無偏見。現實中的韓複榘不但文武兼備,而且能詩善文,頗具政治謀略。在主魯八年間(1930—1938),他對改變山東瘡痍滿目的局麵滿懷雄心壯誌,在發展山東經濟和文化教育等方麵都有一定建樹。政治上,他提出搞“廉潔的政治”、“開明的政治”、“有為的政治”,並把“從嚴治吏”當作“廉潔政治”的一項重要內容,抓得“有聲有色”。
嚴格的用人標準
1930年9月,韓複榘出任山東省政府主席。到任後,他很快改組了省政府,提出“澄清吏治”、“根本清鄉”、“嚴禁毒品”、“普及教育”四項施政計劃。其中“澄清吏治”的重要舉措,就是嚴格用人標準。
韓複榘十分推崇曾國藩“廣收,慎用,勤教,嚴繩”的用人之道。他明確規定,所有新增的廳局以下人員,必須嚴格審查,在辦理了審批手續後,他還要進行“新官訓話”,親自考問測試。為此每隔一段時間,他便將一批新選拔的官員集中到省政府小禮堂,一個一個地點名目測,還挑出幾個來考問。如果他看著不順眼,或對回答的問題不滿意,他便用筆將這人的名字一抹,這人立即就被除名。他還常問新來的官員怎麼來的,是大學生則問在學校裏成績如何。如果說是私人介紹來的,或在學校裏成績不理想,那也會即被淘汰。
韓複榘深感基層幹部的重要,所以對縣長的要求尤為嚴格,各縣縣長都由他親自任命。他認為:“縣長一職,為一縣行政之主宰,地方治安之保障,職責專重,其進退去就,關係匪輕。”他任用縣長的條件,是一不怕死,二不愛錢。他在新任命縣長前,先把這人約去談話,一開口就問:“你怕死吧?”“你愛錢吧?”當得到否定的回答後,他才拿起筆來一筆一劃地寫任名狀。他還將明代民族英雄於歉的兩句詩“粉身碎骨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請書法家寫成條幅,贈給新任縣長,以示勉勵。對犯了錯誤受到控告的縣長,他也認真追查,並親自審訊,該撤職的撤職,該法辦的法辦。有的當場就被他狠揍一頓,或直接送去服勞役。
當官的“清規戒律”
韓複榘對山東的政府官員,從穿衣到說話,從工作到生活,都作了許多嚴格規定。他認為“官吏為民眾表率,必須衣冠整齊,乃可尊其瞻視。”於是規定:公務員必須穿國布製服,衣冠鞋襪統一顏色。夏天一律著白裝:白衣、白帽、白襪、白手套;春、秋、冬一律著黑裝:黑衣、黑襪、黑帽。男人不準留發,一律剃光頭。如果不遵他的規矩,被發現後,輕則羞辱,重則撤職。在一次朝會上,他發現一個青年公務員留著發,便上去把這人的帽子拽下來,抓著他的頭發說:“你特別,你漂亮,你留洋頭,你留狗頭!……”當眾將他羞辱了一番。又一次,教育廳秘書王香孫帶了一頂灰色的禮帽,被韓發現了,立即將王的禮帽拽掉,對王大加辱罵。
在韓的控製下,公務員不能隨便講話,嚴禁談論時事。那時的旅館、飯店、澡堂、理發店等公共場所,都貼著“莫談國事”的紅標語。一天早晨,一千多公務員正在皇亭操場做早操,忽然韓複榘大駕光臨,殺氣騰騰地給大家訓起話來:“這兩天時局不好,當公務員的不能隨便講話。你要是說的實話,我說你泄露秘密;你要是說的瞎話,我說你是造謠生事,我都得殺了你!”下了操回到辦公室,每個人的座位上都貼了一張字條,字條上寫的,正是韓複榘剛才的講話。
為了灌輸“為政之道”,韓還製定了嚴格的朝會製度,規定每星期一、三、五早晨為法定的朝會時間,公務員必須參加。這三次朝會分別在省府、進德會和皇亭操場舉行,三地相距較遠,當時濟南又沒有公交車,人們隻能步行往返。一些住得遠的人為趕上早晨五六點鍾的朝會(春、夏、秋早五點或五點半,冬天稍晚),四點就得起床。由於夜裏睡不好,又要趕很遠的路,到後馬上排隊聽訓話,一站就是一個多小時,有的身體較弱者會沒開完就暈倒在地。有一次朝會,韓在向公務員訓話時,各機關的人員都跑步向主席台集合。一位民政廳秘書是清朝的舉人,已60多歲,留著長長的胡子,因跑不動,隻好大步向前走。韓複榘發現後,大發脾氣,指著他說:“你特別!別人跑你不跑,胡子長,該有多重,能壓得你跑不動?老也不行,幹就得聽我的,要不就別幹!”就這樣,這位老秘書被迫交出身上佩戴的徽章,轉瞬之間就丟了飯碗。
韓複榘在朝會上還要點名。如果點名不到,不但本人要受處罰,所在廳的廳長、秘書主任、負責科長等也跟著受批評。所以當時人們都把這樣的朝會稱作“虐政”,不僅害苦了公務員,也害苦了各主管部門。
預防和懲治腐敗
政治腐朽,主要表現在官員腐敗上。因此韓複榘“從嚴治吏”,也狠抓了官員腐敗。在一次例行訓話中,他曾說:“本主席任兼軍政,首以獎勵清廉、嚴懲貪墨為急務……廉隅共勵,力戒貪婪。倘有不肖官吏,不守官箴,唯利是圖者,一經發覺,輕則撤職,重則法辦,決不稍事寬貸。”他還給官吏們作出嚴格規定:縣以下公務員出入不準坐轎和乘車,不準攜妓觀戲、酗酒聚賭,不準機關舉行娛樂宴會,不準貪汙受賄,不準兼職兼薪、年節送禮,不準接受民眾名譽牌、匾、旗、傘,不準家屬佩戴珍貴裝飾品等。韓複榘本人表麵上也以身作則,力倡儉樸節約,平時總是布衣布鞋,粗茶淡飯,不搞特殊化。對於違反條例的腐敗官員,他則鐵麵無私,嚴懲不貸。
1931年春天,韓複榘到魯北視察。他聽說國民黨委派的沾化縣黨部馬委員(相當於今天的縣委書記)橫行鄉裏,貪贓枉法,立即將馬捉了起來,未經審判,就下令將他就地活埋。對此,當地百姓拍手稱快。
對自己的親信犯法,韓也常“大義滅親”。
有一個叫張守仁的官員,是韓複榘大太太的幹兒子。這人曾當過韓複榘的勤務兵,韓到山東後,讓他當了濟南市公安局西南鄉公安分局局長。這家夥當了局長後,依仗權勢,無惡不作。他在家裏私設公堂,專審毒犯,借機敲詐罰款,據為己有。韓複榘得到舉報後,立即將張守仁關起來,派人去調查他的罪行。待罪行核實後,便下令槍斃他。就在軍法處的人要將張守仁押赴刑場時,韓複榘的大太太等人紛紛趕來求情。韓複榘不為所動,索性跑到民政廳躲了起來。直拖到下午4點,求情的人散去後,他立即命令軍法處長馬上槍斃張守仁,並說:“如不槍斃,回頭就槍斃你!”
在韓複榘的嚴厲整治下,從1930年9月到1931年7月,僅10個月時間,山東境內因貪贓瀆職等罪名被撤職的縣長就達55人,超過全省(107個縣)縣長的半數;被撤職的其他公務員達158人。而廳級以下公務員中,被繩之以法、判刑以至槍斃的,也大有人在。
縱觀韓複榘的“治吏”,雖有簡單粗暴、荒唐可笑之處,但他大膽果敢,雷厲風行,勇於務實,敢於碰硬,因而取得了比較明顯的效果,對抑製官員腐敗、提升幹部素質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但由於政治體製和其反動本質決定,他的“治吏”隻能治表不治裏,因而不可能從根本上鏟除腐敗。他的所謂“廉潔的政治”,也隻能是一句空話。盡管如此,我們仍可從這麵曆史的鏡子中,借鑒到一些經驗;從今昔對比中,引發出許多思考……
韓複榘迫害新聞記者
上世紀30年代,反動軍閥韓複榘曾擔任山東省政府主席。執政七年間,他自訂法律,隨意斷獄,獨斷專行,荒唐透頂,製造了許多冤假錯案,幹了大量殘害百姓的壞事、醜事。他害怕這些醜事被公之於世,所以對敢於直言的新聞記者又怕又恨,采取了許多荒唐殘暴的手段,對記者進行打擊迫害。
韓複榘害怕記者,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他本人是個沒多少文化的一介武夫,最怕跟有學問的人談論學問。他升任山東省政府主席後,地位高了,所以在舉行就職典禮前,有許多新聞記者爭相謁見他,但他拒而不見。因為他深知自己肚子裏的那點墨水遠不是記者的對手,接見新聞記者將無言以對,窮於應付,當眾出醜,所以不如拒見他們,可以省卻許多麻煩。
誰知冤家路窄。就在就職的前一天,韓到車站去歡迎監誓人員,被預先得到消息的新聞記者團團圍住,請他發表治理山東的方針大略。記者的這一提問本是理所當然的步驟,但韓卻誤認為是記者借此故意刁難他,考他的學問,不悅之色立形於麵上。無奈之下,他隻得回答眾記者說:“本人為一老粗,不明政治之道,愧無以答諸君之所問也。”眾記者沒料到堂堂的省政府主席竟說出這種荒唐話來,莫不掩口笑著散場。韓也自覺丟了麵子,從此便跟濟南新聞界產生了仇隙,一有機會便尋釁報複。
濟南的“五三通訊社”是一個規模較大的言論機關,韓任“討逆軍”第三路總指揮時,即訂有該社的快稿,並按月補助該社相當數目的經費。自他就任山東省政府主席後,因懷恨新聞記者,立即停止了給該社的補貼。此後,“五三通訊社”因連續兩個月未領到補助費,便寫信給韓詢問。不料這卻觸怒了這位“暴君”,遂下令逮捕“五三通訊社”人員。幸而該社主辦人聞風而逃,僅將一個職員捕去,嚴刑拷打,並判以徒刑。
這件事發生後,韓對其他各報社、通訊社及外報駐濟記者的壓迫摧殘也不遺餘力。他召集各新聞記者談話,聲色俱厲地說:凡在濟之言論機關均須聽他的命令,倘有違抗,槍斃勿論!各記者處於強權之下,無公理可言,隻有忍耐。而韓複榘則變本加厲,吹毛求疵,報紙上稍有涉及到對省政府和他本人不利的消息,他便立即命令執法隊將主辦人傳來,輕則加以辱罵,重則軍棍“伺候”。在韓的淫威下,所謂“代表民眾”的輿論機關形同虛設。
“ 九一八事變”後,張學良的隊伍退入關內,國民黨在華北的軍事勢力逐漸削弱。這時孫殿英在赤峰敗退的消息傳出,南北各大報均有電稿發出,濟南各報也轉載了這一消息。當韓複榘看到這消息後,大為震怒,立即派執法隊將各報發行人、記者、工人等逮捕。那些到報社辦事的賓客及報販等也未能幸免,被一同綁至軍法處。被抓來的人隻能坐在地上,也不給飲食,直等到深夜十二點韓複榘才坐堂審問。他先對各記者加以辱罵,然後說:“濟南市的新聞界都在我控製的範圍內,不經我的許可不準泄露軍事秘密!如有違抗,我將把你們全部送到南京去懲處!”令各報社記者不解的是,該項消息既已刊載在南北各大報紙上,濟南的報紙隻是轉載,怎麼能說這是泄露軍事秘密?但在當時情況下,不容許申辯,他們統統被關進監牢。第二天,韓讓秘書長張紹堂擬電稿,將這些“犯人”押送南京。張便向韓說:“赤峰陷落各大報均有登載,並不是濟南的報紙獨家報道,也不能說他們泄露了軍事秘密。況且,該電報係路透社東京支局發給路透社的,路透社是英國國家的宣傳機關,並非其他通訊社,這樣更不能給記者加上泄露軍事秘密的罪名了。”而韓複榘本來認為,該電報既然不是省政府宣布的,必然是各記者從省政府刺探到的,於是斷定他們泄露了軍事秘密,故震怒異常。今聽張紹堂這麼一說,方才恍然大悟。但他仍不肯認錯,避而不見記者。張紹堂便對記者略加安慰,釋放他們回原單位。各新聞記者哭笑不得,隻得悻悻而去。
韓複榘對記者的殘酷迫害,自然引起記者的強烈不滿和反抗。有的記者瞅準機會,便在報紙上狠揭韓的醜事。據說有一次,有兩位記者就寫了一篇《韓主席治魯》的文章,發表在某大報上,並將那將報紙寄給了韓複榘。那文章是這樣寫的:
一次,韓複榘挺胸凸肚出現在齊魯大學校慶講台上。未開口倒也威風凜凜,大有學界泰鬥之狀;口一張,原形畢露,信口雌黃,粗俗不堪。搞得滿座師生愕然,嘩然,昏昏然。請聽:
諸位,各位:
今天是什麼天氣?今天是演講的天氣。開會的人來齊了沒有?看樣子大概五分之八啦,沒來的舉手吧!很好很好,都到齊了。你們來得很茂盛,敝人實在是感冒。……今天兄弟召集大家,來訓一訓,兄弟有說得不對的地方,大家應該互相諒解,因為兄弟和大家比不了。你們是文化人,都是大學生、中學生和留學生。你們這些烏合之眾是科學科的,化學化的,都懂七、八國的英文,兄弟我是大老粗,連中國的英文也不懂。你們是從筆筒裏爬出來的,兄弟我是從炮筒裏鑽出來的,今天到這裏講話,真使我蓬蓽生輝……,感恩戴德。其實我沒有資格給你們講話,講起來嘛就像……就像……對了,就像對牛彈琴。
正當聽眾哭笑不得之時,他又提示性地交代:
今天不準備多講,先講三個綱目。蔣委員長的新生活運動,兄弟我是舉雙手讚成,就是一條,“行人靠右走”著實不妥,實在太糊塗了,大家想想,行人都靠右走,那左邊留給誰呢?
還有件事,兄弟我想不通,外國人在北京東交民巷都建起了大使館,就缺我們中國的。我們中國為什麼不在那兒建個大使館?說來說去,中國人真是太軟弱了!
第三個綱目講他進校所見,就學生的籃球賽,痛斥總務處長道:
要不是你貪汙了,那學校為什麼這樣窮酸?十幾個人穿著褲衩搶一個球像什麼樣子,多不雅觀!明天到我公館再領筆錢,多買幾個球,一人發一個,省得再你爭我搶。
“三個綱目”講完,韓某揚長而去,但不知“靠左走”能找到官邸否?
韓複榘讀了這篇文章,氣得七竅生煙,一拳砸在桌子上,連茶杯都被震落到地上。他大發雷霆說:“他媽的!查一查,誰寫的文章!”秘書戰戰兢兢地答道:“看署名,像是那兩個中央日報記者。”“快!派人去給我抓來!”其實那兩個記者早有準備,在寄出報紙的當天,就逃之夭夭了。不久,他們倆又專門寫了一本揭露韓複榘的書,書名叫《禍魯秘史》……
毛澤東“又食山東魚”
“才飲長沙水,又食武昌魚……”毛澤東對食魚的事總是津津樂道。他生前特別喜歡吃魚,尤其是各地的名貴魚,他吃的多,見識也廣,常常吃了、喝了,又詩興大發,妙語連珠,談笑間留下輝煌詩篇或驚世名言。有一次,他吃過魚後,對護士長吳旭君說:“我在世時吃魚太多,死後就把我火化,骨灰撒到長江裏喂魚。你就對魚說:‘魚兒呀,毛澤東給你們賠不是來了。他生前吃了你們,現在你們吃他吧,吃肥了你們好去為人民服務。’這叫物質不滅定律。”言談中充滿幽默,幽默中不乏哲思。
毛澤東生前究竟吃過多少魚,本人寡聞,無從知曉。但山東有多種名貴魚都曾經受其“恩顧”,卻是不爭的事實。
1952年10月29日,毛澤東在羅瑞卿和徐州市市長張光中等人陪同下,到徐州視察工作(當時徐州屬山東省)。他們登上雲龍山,在談及徐州風物時,毛澤東說:“徐州的四鼻孔鯉魚天下馳名。”主人對“偉大領袖”的話心領神會,就餐時,專門讓廚師烹製了一條微山湖產的“四鼻孔鯉魚”。毛澤東吃得非常高興,連連稱讚說:“果然名不虛傳!”
在山東泰山,有一種泰山赤鱗魚,為魚類珍品,也是中國五大名貴魚之一。據《泰安史誌》記載:“赤鱗魚是曆代帝王來泰山封禪禦膳中的珍饈佳品。”這種魚生長在海拔300~800米的泰山溪澗中,成魚一般體長20厘米左右,肉質細嫩,味道鮮美,香而不腥,營養豐富。用它烹製的佳肴,除味美外,還有很高的滋補和藥用價值。據說毛澤東對此魚青睞已久。有一次,他到泰安視察,點名要吃泰山赤磷魚。當地負責人立即派人到山上捕撈,結果隻撈到4條。他們覺得太少,又到別的水庫撈了幾條樣子和赤鱗魚差不多的魚充數,放在一起烹製了一道名菜。結果毛澤東隻吃了那4條真赤磷魚,其餘的都剩在盤裏。毛澤東對赤鱗魚的偏愛和識魚的硬功夫,讓許多人驚歎不已。所以當1958年5月他視察江南路過泰安車站時,泰安縣委書記、縣長借到火車上彙報工作之機,送給他滿滿一帆布桶(內裝山泉水,便於赤鱗魚存活)泰山赤鱗魚。
還有一種比赤鱗魚更為稀少的魚叫仙胎魚,產於青島嶗山的白沙河及山下澗溪中,為青島的名貴特產。這種魚體長3~4寸,重1~2兩,肉鮮美,無腥氣,且有黃瓜的清香,為宴席上的絕佳美味。它在水中遊疾如矢,性畏陰影,身體透明,所以很難捕捉。在明代,它曾作為貢品向皇帝進貢。而它被毛澤東賞識,是在1957 年。
1957 年夏天,毛澤東說到青島避暑,但在長達一個月的時間內,他整天忙於主持會議,部署整風反右,撰寫重要文章(《1957年夏季的形勢》就是這時寫成的),工作相當辛勞。為了照顧好主席的身體,山東省和青島市的領導都對飲食工作高度重視。他們聽毛澤東的隨身廚師韓阿富介紹,毛很喜歡吃魚,特別喜歡吃小魚,不喜歡吃海魚。於是,他們便想讓毛吃上當地特產仙胎魚。當時的山東省委書記譚啟龍把這一“政治任務”交給青島市委書記處書記矯楓,而矯楓則派人到嶗山北九水去用手榴彈炸魚。仙胎魚搞到後,又請青島市最好的廚師季樹昌來烹調。季樹昌根據仙胎魚的特點和自己的經驗,專門給毛做了一道仙胎魚湯。毛澤東一嚐,果然味道不錯,高興地說:“仙胎魚還真有‘仙骨’,味道確實很美。”飯後,他又接見了這位季師傅,親切地握著他的手說:“你做的菜很好吃,謝謝你。”季樹昌見他興致很高,對仙胎魚頗感興趣,便給他講了三個有關仙胎魚傳說故事……
季樹昌講的第一個故事,說這仙胎魚是一位皇帝抓了一把柳樹葉撒到水中變成的。毛澤東聽了搖了搖頭,流露出些許不屑。因為他一向蔑視封建皇帝,對頌揚這些“害人蟲”的傳說顯然不感興趣。季樹昌接著又講了第二個故事,說這仙胎魚是一位美麗少女變的。這位少女為了救助其他女子,讓凶殘的山神不再濫殺無辜,毅然跳下懸崖自盡,死後化而為魚。毛澤東聽了微笑地點點頭,用無聲的語言表達出對為民獻身英雄的欽佩。季樹昌講的第三個故事說,這仙胎魚來自“八仙”中的何仙姑之手。這位仙姑見嶗山的水中無魚,便想為嶗山添道風景,於是從千年嶗山參上捋了兩把種子,撒向山下的溪流中變成了美麗的遊魚……毛澤東對這個傳說也很感興趣。因為對為民謀利造福的人,他一向大加讚揚。
為了讓毛澤東吃得開心,季樹昌除做仙胎魚湯外,又換了一種做法,用鮮黃瓜把仙胎魚肉包起來生吃。這道菜味道更為鮮美,毛澤東吃得津津有味,邊吃邊聽季樹昌介紹這道菜的典故……
從此以後,季樹昌便變著花樣給毛澤東做仙胎魚吃。毛澤東也聽之任之,樂此不疲。從此毛澤東愛吃仙胎魚的佳話便一傳十、十傳百地傳播開來。他的夫人江青也深受其影響,每次到青島,都提出要吃仙胎魚。有一次她又去青島,為了吃到仙胎魚,還專門派了一個排的戰士,到嶗山的河溪中去為她捉魚……
江青的人馬捉沒捉到仙胎魚,本人不得而知,隻知道近些年來,這種魚的數量越來越少,以至瀕臨滅絕。一般人到青島可以登嶗山,洗海澡,吃海味……但想吃到野生仙胎魚,恐怕真要“難於上青天”了。
老舍先生的泉水情緣
1966年8月24日,有“人民藝術家”之稱的著名作家老舍,不堪忍受四人幫的殘酷迫害,毅然跳入北京太平湖中自盡,時年僅67歲。他的投湖而死,也應驗了他生前說過的一句名言:“愛什麼就死在什麼上。”
是的,老舍太愛水了。尤其對濟南的泉水,他愛得深沉,愛得癡迷,以至將泉水融入心中,訴諸筆端,寫出許多讚美泉水的美文來。
1930年夏天,老舍來到濟南,在齊魯大學文學院任教。教課之餘,他經常流連於濟南的泉湖山水間,對濟南的泉水產生了深厚感情。這使他筆下的泉水,更加多彩多姿,也更為美麗動人……他是這樣讚美濟南泉水的:
以量說,以質說,以形式說,哪兒的水能比濟南?有泉——— 到處是泉——— 有河,有湖,這是由形式上分。不管是泉是河是湖,全是那麼清,全是那麼甜,哎呀,濟南是“自然”的Sweetheart(情人)吧? (《濟南的秋天》)
這還不夠。老舍通過仔細觀察,又發現四季的泉水同中有異,各具風采。他進而寫了秋天的泉水:
可是看水,是要看秋水的。濟南有秋山,又有秋水,這個秋才算個秋,因為秋神是在濟南住家的。先不用說別的,隻說水中的綠藻吧。那份兒綠色,除了上帝心中的綠色,恐怕沒有別的東西能比擬的。這種鮮綠色借著水的清澄顯露出來,好像美人借著鏡子鑒賞自己的美。是的,這些綠藻是自己享受那水的甜美呢,不是為誰看的。它們知道它們那點綠的心事,它們終年在那兒吻著水皮,做著綠色的香夢……(《濟南的秋天》)
在老舍看來,“秋和冬是不好分開的,秋睡熟了一點便是冬”。所以他寫的冬天的泉水,既延續了秋水的美麗,又更加富有“綠的精神”:
那水呢,不但不結冰,反倒在綠藻上冒著點熱氣。水藻真綠,把終年貯蓄的綠色全拿出來了。天兒越晴,水藻越綠,就憑這些綠的精神,水也不忍得凍上;況且那長枝的垂柳還要在水裏照個影兒呢…… (《濟南的冬天》)
老舍寫了不同季節的泉,又寫了不同形態的泉;寫了大泉,又寫了小泉。他筆下的趵突泉素有“天下第一泉”之稱,它是那樣氣勢磅礴,那樣充滿生機,那樣魅力無窮:
看那三個大泉,一年四季,晝夜不停,老那麼翻滾。你立定呆呆地看三分鍾,你便覺出自然的偉大,使你再不敢正眼去看。永遠那麼純潔,永遠那麼活潑,永遠那麼鮮明,冒,冒,冒,永不疲乏,永不退縮,隻有自然有這樣的力量!冬天更好,泉上起了一片熱氣,白而輕軟在深綠的長的水藻上飄蕩著,不由你不想起一種似乎神秘的境界。
(《趵突泉的欣賞》)
那些小泉呢,盡管深居閭裏巷陌,一向默默無聞,但在老舍眼中,依然別具風采,極富情趣:
池邊還有小泉呢:有的像大魚吐水,極輕快地上來一串水泡;有的像一串明珠,走到中途又歪下去,真像一串珍珠在水裏斜放著;有的半天才上來一個水泡,大、扁一點,慢慢的,有姿態的,搖動上來,碎了;看,又來了一個!有的好幾串小碎珠一齊擠上來,像一朵攢得很整齊的珠花,雪白。有的……這比那大泉還更有味。(《趵突泉的欣賞》)
老舍對濟南泉水的描寫,可謂字字珠璣,篇篇經典,已成為濟南的寶貴文化遺產。然而人們很難相信,一個這樣熱愛泉水的人,卻最終死於水中。
當然,老舍所熱愛的,不隻是泉水,還有藝術。他對藝術的熱愛勝過自己的生命,也因此毀了自己的生命。正因為他是酷愛藝術的“人民藝術家”,所以才被四人幫迫害致死。這又一次應驗了他的那句名言:“愛什麼就死在什麼上。”
老舍品菜
老舍是我國現當代著名文學家。他不但給我們留下了大量膾炙人口的文學作品,而且對吃也很有研究。據給他做過飯的廚師回憶:“他常能指出一些菜的不足和應該怎樣做。他還和幾家飯館整理過五六十種失傳的食譜。”1965年老舍率中國作家代表團訪問日本時,就曾以吃喝為題,在異邦的講台上大講和飲食有關的風俗習慣及曆史知識等,以弘揚傳統的中國文化,令日本朋友大為折服。上世紀30年代老舍在濟南、青島執教期間,也留下一些關於吃的典故,其中“吃蓮花”和“鐵公雞”最為人們稱道。
1933年,老舍在濟南的齊魯大學任教,住在學校附近的一個小雜院裏。夏日的一天,一位友人來訪,適逢老舍親手栽種的幾朵白蓮花正在盛開。友人把蓮花瓣采下來,做了一道濟南名菜“炸蓮花”,想請老舍嚐鮮。這道菜的做法是:將剛摘下的鮮嫩蓮花瓣洗淨,裏麵抹一層豆沙餡,然後對折起來,再蘸上雞蛋麵糊,一片片放進燒至七成熱的香油中,炸至淺黃色後,撈出來放在盤內,撒上白糖即成。“炸蓮花”吃起來外酥內軟,甜美中帶有清淡的荷香,很受濟南人歡迎。然而老舍對這道菜的感受卻異於常人。他在《吃蓮花的》一文中把這道菜稱作“濟南的典故”,並動情地寫道:“啊!——蓮花——蓮花啊!您的幻滅,使我心弦顫動而鼻涕長流啊!……您的青春,您的美麗妖豔的青春,您亭亭玉立的青春,使我憧憬而昏醉了……雖然廚夫——獰惡的不了解您的廚夫——將您油炸了,但是您是不朽的啊!您是蓮花,我是君子,我們的悲哀的命運正相同啊!……我不敢——不忍——吃您——的青春的花瓣,我要將您的骨肉煉成石膏,塑成愛神之像,供在我的案上,吻著,吻著,永遠吻著您亭亭玉立……”
在老舍看來,蓮花是美麗高尚的“花之君子”,隻可供觀賞品味,怎能殘忍地將她油炸吃掉呢?他為此大為感傷,對蓮花大加歌頌,並以花喻人,惺惺相惜,借詠蓮來發泄對反動統治者壓迫、迫害知識分子的不滿和憤懣之情。
另一則“鐵公雞”的典故發生在1935年。此時,老舍已離開齊魯大學,來到青島國立山東大學任教。一天,他約好友蕭滌非和趙少侯教授到外麵飯館吃飯,蕭滌非順手帶了一隻友人剛從聊城寄來的熏雞。這種熏雞是聊城的特產,係將加工好的扒雞腹內裝入丁香、八角、桂皮、檾香等藥材,放在鋸末煙火上熏製而成。經熏製的扒雞,水分少、皮縮裂、肉外露、無彈性、藥香濃,可存放一年多不變質。這種雞看上去黑乎乎幹巴巴的很不起眼,但吃時把藥物去掉,再蒸一蒸,便成風味獨特的珍饈。他們將雞交給飯館的堂倌料理,不一會堂倌便將做好的雞端了上來。“那雞便大為改觀了,不那麼黑,也不那麼瘦骨嶙峋,色澤光亮,香氣撲鼻,刀工也好,斬得勻稱,很是誘人。”(蕭滌非語)他們一麵品味,一麵讚美。當得知這一特產尚無名字時,蕭滌非和趙少侯便催著老舍給起個名兒。老舍此時已有了幾分酒意,略加思索,便說道:“這雞的皮色黑裏泛紫,還有點鐵骨錚錚的樣子,不是很像京戲裏那個鐵麵無私的黑老包嗎?幹脆,就叫鐵公雞!”停了停,他又補充道:“濟南城裏有個大明湖,湖的北岸有座鐵公祠,是紀念明朝初年一個名叫鐵鉉的鐵漢子的。當時燕王朱棣帶著幾十萬大兵南下要搶奪他侄兒建文皇帝的天下,鐵鉉拚命抵抗,後來兵敗被俘,被反綁著手帶到朝廷去見已經登上皇帝寶座的燕王。……他一不跪,二不站,用背對著燕王,一屁股坐在地上,直罵!……結果被分屍。山東既然有這一名勝古跡,管它叫鐵公雞,不也就表明它是山東的特產了嗎?”蕭、趙二位好友聽了,大加讚賞。
顯然,老舍品菜,不隻是品出美味,更能品出典故,品出哲理,品出為人處世之道。而讀老舍品菜,則既能得到藝術享受,又能吸取人生教益。其收獲所得,又遠在品菜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