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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咬 春

春天是個誘人的季節。春光春色,處處惹人喜愛;萬紫千紅,樣樣牽人情思。自古以來,人們迎接春天的形式也多種多樣:迎春,打春,鞭春,討春……還有更為形象者,謂之“咬春”。 

“咬春”又名“吃春”,即在初春時節,吃一些象征春意的新鮮菜蔬之類的食品,以迎接新春的到來。這種習俗,在全國各地流傳很廣。

北京人每年在立春之日就開始咬春了。清人陳維崧在其《陳檢討集》中說:“立春日啖春餅,謂之咬春;立春後出遊,謂之討春。”而唐代的《四時寶鑒》記載:“立春日,都人做春餅、生菜,號春盤。”這種在立春日食春盤、春餅的習俗,一直延續到千多年後的當今。每到立春這天,老北京人都要弄來生蘿卜、白菜心、鮮黃瓜、黃芽韭等生菜,做成春盤;再

用白麵做成薄餅,放在平底鍋上烙成撲鼻香的春餅。在餅上抹上麵醬,再卷上春盤中的生菜,便可有滋有味地品嚐春的味道了。俗信立春日食春盤、春餅,可以解春困,避牙疾。吃過春盤、春餅,表示嚴冬已去,萬紫千紅的春天就要來了。

跟北京人相比,濟南人的咬春習俗要實際和實惠得多。濟南的咬春主要是指食鮮香椿芽。 香椿是一種長壽的木本植物,其嫩葉不但營養豐富,食用價值高,而且清香撲鼻,深為人們喜愛。明代人屠本畯就在其《野菜箋》中讚詠香椿道:“香椿香椿生無花,葉嬌枝嫩成杈枒。不必海上大椿八千歲,歲歲人可采其芽。”說明食用椿芽由來已久。而在濟南,每到春暖花開之際,那被春風喚醒的椿樹剛剛吐出紫油油的嫩芽,城郊的鄉民們便小心地將椿芽采摘下來,打成小捆,運進城裏,在農貿市場上或沿街叫賣:“椿芽嘍!——”“又香又嫩的鮮香椿芽嘍!——”聲聲脆甜的叫賣聲,彌漫在春風裏,給人們送來陣陣誘惑,使人未曾嚐鮮就齒頰生香。買回來,放一根嘴裏一嚼,清香直透心肺。將椿芽洗淨晾幹,又可做成各種美味佳肴:椿芽拌豆腐,做起來方便,吃起來特鮮;將椿芽加鹽揉勻,蘸上麵糊,放進油鍋裏炸黃,便是有名的“炸香椿魚”。“香椿魚”外焦裏嫩,噴香可口,是濟南的一道傳統名菜。

還有椿芽炒雞蛋、醃香椿……也都風味別具,深受歡迎。如果說北京人“咬春”還隻具有企盼之類的象征意義的話,那麼濟南人的“咬春”,則實實在在的是在感受春的溫暖,享受春的賜予。

如同春天不都是美好的一樣,“咬春”的滋味也有苦有甜。記得童年在故鄉平度,一到春天, 家鄉人也爭相“咬春”,但那“咬春”的滋味卻十分苦澀……

故鄉的春天,過去經常跟“春荒”連在一起。經過一個嚴冬,本來收的不多的糧食就已消耗殆盡。如遇天災人禍,春天的日子就更為艱難。沒有果腹的糧食,眾鄉親就隻能靠米糠、野菜和樹葉充饑。春天一到,楊柳剛剛長出綠葉,饑腸轆轆的人們就爭相將樹葉采回家,放在鍋裏一煮,再用清水浸泡,然後調上一點點豆麵之類,蒸成黑色的菜團子。這菜團子吃到嘴裏,又苦又澀,難以下咽。記得每當我們皺著眉頭看著菜團子打怵時,樂觀的老祖父總愛用流行或自編的諺語,來做思想動員工作:“咬春咬春,咬出黃金!”“吃得苦中苦,才能享清福!”他還自告奮勇地首先拿起菜團子,便嚼便說:“別看這些樹葉子苦,越嚼越香,苦中有甜呢!……”

現在想想,樸實的老祖父說的話,並不都是自我安慰。盡管我們從未從樹葉中咬出過黃金,但他那“吃得苦中苦,才能享清福”“苦中有甜”“苦盡甘來”之類的話,卻極富人生哲理。它教會我們正確對待生活,也引領我們通過艱苦奮鬥去創造幸福!

引來春龍驅百蟲

農曆“二月二”是緊隨春節、元宵後的又一個重要節日。傳說這一天是主管雲雨的龍王抬頭的日子,所以民間又稱之為“龍抬頭”、“春龍節”、“青龍節”、“龍興節”等。

龍在中國人心目中有著崇高的地位,千百年來,它一直被視為華夏民族的象征。我們的古人又把龍視為“神靈”,認為它是和風化雨的主宰。二月春回大地,正是農時之始,人們盼望“神龍”抬頭,賜予豐收;二月二又值驚蟄前後,此時百蟲出蟄,疫癘傳播,古人又希望“神龍”出來鎮住百蟲,帶來健康安寧。因此,過去每到二月二這天,各地城鄉都以各種民俗活動,來慶賀“龍抬頭”,以表達渴望豐收和除蟲滅病的良好願望。至於龍為什麼在二月二這天抬頭,民間有種種傳說。其中之一是說,唐朝時候,武則天廢唐立周,自己稱帝,惹得天上的玉帝大怒,遂命令龍王三年不雨。龍王不忍生靈塗炭,便偷偷降了一場大雨。玉帝得知後,便把龍王逐出天宮,壓在大山之下。黎民百姓感激龍王的降雨之恩,天天對天祈禱,終於感動了玉帝,在二月二這天將龍王釋放。於是龍王又抬起頭來,耕雲播雨,殺滅害蟲,為人類造福。

正因為龍王在二月二這天抬頭,所以這天的一項重要風俗是“引龍回”。

在濟南,過去許多人家都在二月二這天清晨摸黑起床點燈、燒香、擺供,然後走出街門,用草木灰沿著臨街房子的牆根撒一條直線。進大門後,仍沿著牆根撒,彎彎曲曲地撒到房中,並繞床腳、水缸各撒上一圈,一直撒到灶下為止,以撒下的灰線引龍回歸。灰要撒得細,中間不能間斷。撒灰人邊撒邊叨念:“二月二,圍牆根,蠍子、蚰蜒不上身”;“二月二,撒青灰,蠍子、蚰蜒死成堆……”據說這樣就可以將“神龍”引回家中,殺死百蟲,保佑全家健康安寧。元代人歐陽原功在其《漁家傲》一詞中曾寫道:“二月都城春動野,引龍灰向銀床畫……”可見這一風俗在元代就已流行了。

二月二這天濟南還有“熏蟲兒”的風俗。此時正值冬去春來,天氣漸暖,萬物複蘇;各種害蟲也都出蟄活動,傳播疾病,為害於人。於是人們便希望用“熏蟲兒”的方法消滅這些害蟲。人們將過年時祭祀剩下的蠟燭點著,照射牆根、屋角的陰暗處。這時,剛剛複蘇的害蟲被亮光照射和油煙熏後,就會掉落下來被燒死或殺死。應該說這種方法還有一定的科學道理。另一種熏蟲方法是在這一天用油煎食物吃,如“煎餅熏蟲”、“煎糕熏蟲”等等。此外,這一天還有“擊梁辟鼠”“擊梁辟害蟲”的習俗,即在這天清晨,用木棒敲擊房梁,以此來驚嚇老鼠,使其不敢再出來偷吃糧食;也有的邊敲邊念叨:“二月二,敲房梁,蠍子、蚰蜒沒處藏。”據說這樣可以消滅害蟲;也有的敲一破瓢,邊敲邊唱:“二月二,敲瓢碴,蠍子、蚰蜒雙眼瞎。”至於這些方法為何能“辟害蟲”,蠍子、蚰蜒究竟會不會“雙眼瞎”,就沒有人去深究了。

二月二這天流行最為普遍、而且至今不衰的風俗,要數“吃炒豆”了。

炒豆又稱“炒蠍子爪”。據說吃了這天的炒豆能一年不被蠍子蟄,有驅除毒蟲的功效。炒豆有多種。有的是幹黃豆直接炒熟,吃起來又香又脆;有的將黃豆放進糖水或鹽水中浸泡,晾幹後炒食之,吃起來有甜有鹹;還有的將煮熟的地瓜切成小條曬幹,炒熟後謂之“地瓜豆”,吃到口中又酥、又脆、又甜。此俗之所以大受歡迎,倒不是它真有什麼驅蟲功效,而是人們已把吃炒豆當作品嚐甜美生活、感受歡快氣氛的重要節俗了。

如詩如畫二月二

陣陣春風,綿綿細雨,給我們送來了又一個早春節日——二月二。

雖然春節已成往日,但在我的故鄉膠東,似乎過了二月二才算過完春節。這不但因為此時的春意仍裹著嫩寒,春節的喜慶尚未走遠,更因它保留了許多春節的習俗:這天照舊要燃放鞭炮,照例要塔台唱戲(這些,在農忙時的節日裏是不複見的);春節剩下的饅頭,元宵節點過的“麵燈”,也在這天拿出來重新蒸煮食用。盡管饅頭已生綠毛,“麵燈”浸染了豆油,我們孩子們仍吃得津津有味。因為擺過貢的饅頭、“麵燈”裏蘊含著濃濃的年味,嚼著它感覺還在過年。大人們還添油加醋說,吃了過年的東西不牙痛,不招蟲,這更增加了我們爭吃“年貨”的興致。現在想來,這不正是在提倡節儉精神嗎?因為莊稼人是不肯隨便浪費糧食的,他們深諳“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況味。

二月二是個“如畫”的節日。二十四節氣中,大概隻有它是用繪畫來表達人們的理想和願望的。

這天一早,家家的男主人都當起了“繪畫大師”。他們將預先備好的草木灰作顏料,用木鍁做畫筆,濃墨潑灑,在院子裏、大街上繪出一個個承載著豐收希望的圓形大“囤”。“囤”內大圓套著小圓,這是層層堆疊的“折子”,表示“囤”之大;“囤”的中央用瓷碗扣著五穀雜糧,表示“囤”之滿,糧食堆得冒了尖;“囤”的外麵還畫著長長的梯子,表示“囤”之高,需踏著梯子才能夠到……盡管他們沒多少文化,握慣鋤頭的粗手不擅丹青,但他們憑借豐富的想象,樸拙的線條,足以使這“大寫意”栩栩如生,堪與古人的岩畫媲美呢!

二月二更是個“如詩”的節日。往昔這一天有“驅蟲”的習俗,這習俗裏充滿著詩意。天還不亮,老奶奶就一手舉燈,一手用木棍敲擊屋梁等地方,邊敲邊唱歌謠:“二月二,敲房梁,蠍子蚰蜒沒處藏。”“二月二,敲瓢碴,蠍子蚰蜒雙眼瞎”……這大字識不了幾個的老人,此時儼然成了出口成章的詩人。雖然毒蟲未必會因此而跑掉或瞎眼,但這種農民特有的詼諧、天真,使其“詩作”具有了原生態的質樸與生動,因而從小就牢記在我們孩子心中……

當然,更濃的詩意還在村外。此時,冰雪乍融,春風送暖,村邊,田頭,曠野……到處都寫滿唐詩宋詞。走近村邊的塘灣,堅冰初消的一池綠水泛著漣漪,成群的鵝鴨爭先在水中暢遊嬉戲……這讓你立即想到“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的佳句和“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的優美意境;田間路旁,垂柳長發紛披,細葉吐翠。風吹過,搖頭晃腦的垂柳分明在吟誦一首美麗的唐詩:“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到河邊的曠野遠望呢,更是滿目清新。潛入夜的細雨滋潤了似醒非醒的大地,剛剛冒尖的小草正羞澀地綠著,活脫脫地再現了大詩人韓愈那“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的朦朧詩意……其實,早春二月的大地是不必問個究竟的,她睡也罷,醒也罷,反正遍地都氤氳著淡遠的畫,到處流淌著清新的詩……

晚上,節日的詩情畫意又濃縮到了鄉間戲台上。這簡陋的戲台雖小,卻也吞吐大千,五彩斑斕。到我記事的時候,鄉間的演出已是新舊交融,古今雜陳:既有舊戲,也演新劇;既翻老曲,也唱新歌……入夜,一陣歡快的鑼鼓聲過後,戲台上便響起高亢、深情的男高音獨唱:“二月裏來啊,好春光,家家戶戶種田忙……”啊,春潮漲了,春意濃了,緊張的春耕就要開始了……於是,拖著春節尾巴的二月二,便在這催人奮進的歌聲中結束……

清明時節柳色新

一年二十四節氣中,清明最富有詩情畫意。柳綠花紅,是它亮麗的外衣;楊柳春風,是它飄動的風采;柳風柳俗,是它豐富的內涵。柳,讓清明更加絢麗多姿,也更加富有魅力。

作為一個重要的傳統節日,清明習俗豐富多彩,其中插柳戴柳就別具風味。據說此俗源自紀念“教民稼穡”的神農氏,而更普遍的說法則是柳有解毒避邪的功能。因此,過去每到清明這天(寒食和清明挨得很近,後合為一節),人們都把柳枝插於門上,以驅鬼邪;而婦女、兒童則把柳枝戴在頭上,既是美的點綴,又保平安吉祥。宋人趙元鎮的《寒食》詩中有“寂寂柴門村落裏,也叫插柳記年華”之句,就記述了當時插柳之風。民間也流傳著“清明不戴柳,紅顏成白首”、“戴個花活百八,插根柳活百九”等諺語,說明這一習俗流傳甚廣。

清明的另一深為人們喜愛的習俗就是蕩秋千。而秋千的佳趣,也離不開楊柳的點染。據說秋千為春秋時北方山戎族所創,齊桓公北征時才將這種遊戲帶回中原,以後慢慢演化為兩根繩索係踏板的形式,至漢武帝時已經成為宮中慶壽的娛樂活動。到唐代,秋千已從宮廷走向民間,清明蕩秋千的習俗也在民間廣泛流行。這方麵的詠誦詩詞已有很多,但寫得最為傳神的,要數唐代詩人韋莊。他在《丙辰年鄜州遇寒食城外醉吟五首》中寫道:

滿街楊柳綠絲煙,畫出清明二月天。好是隔簾花樹動,女郎撩亂送秋千。

正因到處楊柳如煙,京城長安的清明才如詩如畫。這畫中的美女,畫中的秋千,便更加多彩多姿,格外令人喜愛。這詩所以能千古傳唱,在很大程度上也得益於楊柳。

濟南是荷柳之鄉,有“家家泉水,戶戶垂楊”之譽。正因為柳樹多,柳色美,所以濟南的清明也更富有詩意。在描述濟南清明的詩中,也幾乎都離不開柳。

在濟南,過去一到清明,城鄉都有插柳於門,婦女兒童頭戴柳枝、柳球的習俗。清代濟南藉詩人王蘋在《寒食一首》中寫道:

東風無數日初斜,滿目春田綠鵲華。破屋半間飛燕子,荒村幾樹放桃花。酒渾社後風光在,客少吟邊興會差。隻有今年作寒食,柳條折盡不思家。

詩人在寒食節這天到郊外遊玩,滿眼都是春田綠野,燕子翻飛,桃花怒放,柳色青青。尤其折柳戴柳的習俗,是那樣妙趣橫生,富有魅力,讓他沉醉其中,連回家都忘記了。從中可以看出,當年清明折柳戴柳的習俗,在濟南是很興盛的。

清明蕩秋千的習俗,在濟南也很盛行。過去每到此時,許多人家的房前屋後,柳蔭叢中,常豎起架架秋千。“男女老幼,身穿新衣,頭戴柳枝,都來秋千上蕩一蕩,極富樂趣。”(李萬鵬:《濟南民俗風情》)正如清代詩人董元度在《濟南雜詩》中所寫:

濟南春好愛新晴,樓外秋千柳外鶯。仿佛江南金粉地,穿街隻少賣花聲。

明代詩人邊貢在《寒食郊行》中也寫道:

來家疃前春可憐,芳郊遲日起晴煙。柳枝嫋嫋翠猶弱,花蕾菲菲紅且妍。荒隴歲時還俎豆,短牆兒女正秋千。青年竹馬歡遊地,華發經過思惘然。

兩首詩中寫的濟南蕩秋千的情景是那樣多彩多姿。跟這一習俗相伴的,是翠柳如煙,柳

枝披拂,花蕾菲菲,燕語鶯啼,一片爛漫春光。因為這兩首詩所寫的蕩秋千之俗都浸透著濃

濃的柳色,因而生活氣息更加濃鬱,如詩如畫的境界也更加美麗動人。

隨著社會的發展變化,戴柳、插柳的習俗逐漸被淘汰,代之而起的是在清明時節植樹造林。現在,每到清明時節,濟南城鄉都開展大規模的植樹造林活動,泉邊湖畔,公園內外,大路兩旁……許多地方都栽植了柳樹,它們已組成濟南的一道亮麗風景線。尤其柳樹被定為濟南的市樹後,它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更高了。而清明時節種柳賞柳,也成為濟南人的一件賞心樂事。

濟南的春天

濟南的春天,腳步何其匆匆!她既不像江南那樣纏綿,也不似塞北那樣遲重。她匆匆地來,又匆匆地去。來時帶一片茸茸新綠,去時留一片姹紫嫣紅。她明麗,和煦,熱情,總把那無限的溫馨和暖意,送進千家萬戶,溶入每個人的心中……

也許因春天停留的時間太短,也許是盼春的心情太迫切,濟南人特別珍愛春天,也特別企盼春的到來,十分留意她的行蹤。

濟南的早春何處尋?

去叩問“萬條垂下綠絲絛”的垂柳吧。柳是春的使者,自古人們就把柳和春天連在一起:寫春景曰“萬樹垂楊”,寫春色曰“陌頭楊柳”,有的幹脆就把春天稱作“柳條春”。所以著名畫家豐子愷說:“最能象征春的神意的,隻有垂楊”。而濟南自古就以“家家泉水,戶戶垂楊”,“四麵荷花三麵柳,一城山色半城湖”聞名於世。當大地寒意未盡,春雪尚未全消,萬木還鎖在嫩夢中的時候,一夜春風吹來,泉邊湖畔,路旁園中,冬眠的垂柳一骨碌醒來,原本枯瘦的柳絲立即泛起新綠,冒出密密麻麻鵝黃色的柳芽。轉瞬間,嫩芽綻出翠葉,柳絲串成珠簾,千樹萬樹枝葉紛披,彙成一片蓊鬱的綠雲……於是,孩子們折來柳枝,擰成柳哨,吹出悠揚的春聲;大人們采來柳葉,做成菜肴,爭相“吃春”,品嚐春天的味道;詩人們也折柳入詩,用“千條楊柳數聲鷗,一片玻璃一片舟”,“湖邊山亂柳毿毿,是處桃花雨半含”等佳句,來歌頌美麗的春色……

您也可去感受波光瀲灩的大明湖,那裏也是春天最早光臨的地方。當殘冬驅趕著飄零的雪花還在逞著餘威的時候,暗暗湧動的春潮就已給湖水卸掉堅冰的鎧甲,褪去灰白的沉重。春風掠過湖麵,“吹皺一池春水”;春雨灑過湖麵,湖水澄碧如蘭。湖中鷗鷺嬉戲,舟楫點點;湖邊楊柳依依,雜花生樹。整個明湖就似一幅巨大的錦緞,展示出春的多采多姿,春的生意盎然……酷愛山水的濟南人自古就有明湖賞春的習俗。他們三五相邀,呼朋喚友,披著第一縷春光來到湖上,或駕扁舟,或乘畫舫,歡歌笑語於碧波之上,沐浴陶醉在春光之中,盡覽明湖春色,卻又不期然成了明湖早春勝景的畫中人……“畫船開,紅塵外,人從天上載得春來”(元·張養浩:《大明湖泛舟》);“鵲橋兩岸近清明,點逗春光翠葉生。古寺樓台時隱見,畫船簫鼓半陰晴……”(清·劉伍寬:《明湖柳色》)古人的這些詠湖佳句,正是明湖賞春景象的真實寫照。

從濟南的泉水中,您更能尋到一個別致的早春。誠然,濟南的泉水是不分四季的,它“永遠那麼純潔,永遠那麼活潑,永遠那麼鮮明,冒,冒,冒,永不疲乏,永不退縮……”(老舍:《趵突泉的欣賞》)可是,你隻要細心訪察,仍可及早地從它那裏發現春天。早春的萬物,似乎都鍾情於泉水。不管泉水出現在哪裏,那嫩綠的柳絲總是牽著它,金黃的迎春總是迎著它,傲雪的紅梅總是逗著它,使得碧玉般的綠水,變得五彩斑爛,璀璨似錦了。是啊,你在泉水中找到的,不就是五彩斑斕的春天嗎?

當然,尋春可不能忘記南山的杏花。那些土生土長的山杏,一層層,一片片,雜處在蒼鬆翠柏之間,倔強地生長在山坡上。她們性兒忒急,最耐不住寂寞。每當春節剛過、還是乍暖還寒時節,不待風兒吹淨枝間的殘雪,雨兒化淡鬆柏編織的綠雲,萬千的杏樹枝頭便競相吐出密密的嫩紅花苞。還沒等葉芽綻開呢,一夜之間,掛著笑靨的繁花就開遍了枝頭,染紅了山野,“紅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把個五彩繽紛的春天搶先牽來人間。許多人把梅花稱作報春英雄,說她“俏也不爭春,隻把春來報”。大畫家豐子愷先生卻另有高見:“梅花帶雪開了,說道是泄漏春的消息,但這完全是精神上的春,實際上雨雪霏霏,北風烈烈,與嚴冬何異?……”宋代大詩人歐陽修在歌詠杏花的詩中,說得就更明白:“誰道梅花早?殘年豈是春。何如豔風日,獨自占芳辰。”顯然,梅杏相較,杏花才應是真正的報春使者。正是南山的杏花這麼急火火地一鬧,才把濟南的春天蓬蓬勃勃地攪了起來……

詩人筆下濟南春

自古以來,濟南就是一座美麗的城市,而濟南的春天更是美麗如畫。雖然我們不能複製曆史,窺其全貌,但從古代詩人的詩詞中,仍可約略看到濟南的美麗春光。

清代詩人董元度,曾這樣概括濟南的春天:

濟南春好愛新晴,樓外秋千柳外鶯。仿佛江南金粉地,穿街隻少賣花聲。

(《濟南雜詩》)

在詩人眼中,雨後初晴的濟南春天特別美好。在泉繞柳牽的座座小樓外,少女們在歡天喜地地蕩著秋千;層層綠柳叢中,鳥兒在不住地婉轉啼鳴……這裏好像是江南金粉之地,隻缺那穿街過巷的賣花聲了。

另一位清代濟南詩人王蘋,對濟南的春色也有一段精彩描寫。當客人向他打聽濟南的風景如何時,他自豪地回答道:

湖幹煙亂柳毿毿,是處桃花雨半含。七十二泉春漲暖,可憐隻說似江南。

春山泉響隔鄰分,市口浮嵐壓帽裙。誰信出門如畫裏,不須著色李將軍!

(《客有詢濟南風景者,示以絕句》)

在詩人筆下,濟南的大明湖邊,柳絲披拂,如煙似霧;到處桃花盛開,濃豔欲滴。在這春暖花開時節,眾泉的噴湧更加旺盛……如此美麗的湖光泉色,隻說它似江南是很不夠的。詩人進而又說,濟南南麵是鬱鬱蔥蔥的青山,山北緊鄰噴珠吐玉的名泉。接山傍泉的市街上,山嵐雲氣牽人的衣帽。人們走出家門,就如同進入畫中。如此自然美麗的山水大畫,何需名畫家再作什麼點染?